两人并肩往秘书省走去,谈论的多是关于邸报,关于文萃报。
王昌龄抚须叹道:“一把年岁了,还要听命于宦官啊。”
“希望我真的有帮到王大兄。”
王准恰好过来领恩赏,听了君臣的对话,带着小心,赔笑道:“臣听闻,王夫子刚到长安没多久,就到处讥谤圣人。”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走过朱雀大街,拐进城南他暂时租住的昌乐坊,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消。
“哈哈。”
“王大兄,见谅了。”
一串钱币径直被扔到桥上。
反而让达奚珣感到无趣。
“这诗是你作的?你便是报上说的叶平?”
继续看,下面竟还有个诗评,述了此诗的不妥之处,还为这诗补了几句。
“左相大度。”薛白执礼应了,但不等陈希烈开口说正事,又道:“我还有要务,这便告辞了。”
他到了秘书省,眼看众人热火朝天都是在做文章事,心中不由十分羡慕,看来看去,觉得若是蒋将明升个官,把秘书丞的位置让出来,就是个很让人满意的官职。
“开宗明义,这两份报的宗旨都是一样的,为往圣继绝学,只希望刊报院不管往后它们落在何人的手里,都是如此。”
对此,他十分不解,不由试探了达奚珣。
其中有些骂李林甫的句子十分直接,如“朝野共贺遗贤少,月堂曾致几家残”,“哥奴何止作郎官,宰相其实识字难。”
“听闻是诗家夫子王江宁被贬龙标前办的报,然也?”
李隆基接过报纸时,神色有些随意,然而,目光落在那第一首诗上,他眼神已迅速认真起来。
杜有邻见此情形,哭笑不得,询问了一些吏员、找到刊报院,只见王昌龄正独自一人在收集书稿。
当即有行人转身看向他,问道:“你做的是哪首诗?”
见过达奚珣之后,陈希烈当即又去见了薛白,表明了亲近之意。
“臣愚钝,不懂诗。”
“不急,暂时而言,邸刊院还离不开他。但本相一定会留意。”
王昌龄觉得刊报院不能少了薛白,却一句话都没有劝。
船已远,未有回答。
“兀那小童,给我一份。”
“不去了。”王昌龄道:“圣人要能再看到市井间好的诗句,也要看到我不知好歹的诗评……多谢薛郎了。”
一艘小船随波而下,有一四旬男子正躺在船中饮酒。
“以索斗鸡的容人之量,只怕是要暴怒如雷了。”
“你就是不懂诗,才让人骂了还替人说话。呵,人生意气好迁捐,只重狂花不重贤。”
陈希烈再想到他与杨銛联合把持相权的传闻,看法就有些不同了。
“这些诗评,可是你写的?”
“喜欢我的诗?!”叶平大喜,笑容当即更为灿烂,眼神清澈,显得很单纯。
“那这便是规矩了,刊报院的规矩。”王昌龄道:“也是我授官之日,该记下的规矩。”
~~
五月底,扬州。
甚至还有一首嘲薛白的,诗云“且试一曲《郁轮袍》,金榜题时忘姓名”,把王维也一道嘲讽了。
他却不说。
“左相,未免太低估了右相的心胸。”
“无妨,无妨,老夫岂会因此介意?”
“传旨,召王昌龄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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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覆在刊版上,毛刷轻轻刷过,接着便换下一张,《天宝文萃》还在印刷着,叠好,一部分在长安发散,也有一部分随着船只沿黄河而下,送往州县。
江南美景如画,石拱桥上忽有人用吴侬软语高喊道:“买《天宝文萃》,看大唐诗歌。”
“圣人宽厚。”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朕倒未想到,市井间竟还有这般有诗才者,倒也巧妙。”
“买,快。”
一些原本会默默消亡,留不下任何名字的人,也许会因他的所作所为,命运被彻底颠覆。
“他公务在身,由他去忙吧。”
……
~~
次日,吏部。
他出了长安,挥挥手,向东去了。
“宦官?”
因他知道薛白还想要更远大的前途,一如他年轻之时,而二十年前他没能走通的路,他希望薛白能走通。
杜有邻局促地行了一礼,递上一本《曲江集》,道:“这是我赠你的礼物。”
薛白故作为难,道:“我也该去一趟太乐署了,告辞。”
李隆基喜欢这诗,见有人批评,先是摇头,但又因对方实在是言之有理又微微点头,道:“评诗者是个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