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这样的情况,要想长久富贵,更应比别人更谦逊、得体,可就从你讲的这些事来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像常二姐丈夫这种原本目不识丁的庄稼汉,竟能因家人亲戚得势,就能成为一县之主,岂不是儿戏吗?”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常二出嫁,就该好好管自己的家庭,少管娘家嫂嫂闲事,更别提给两个亲哥哥送妾室,撺掇哥哥休妻,这是插手别人夫妻之事,是大忌!”赵福生道:
“凡事不看表面,常二姐这样做,并不是单单为了给两个嫂嫂添堵,追根究底是想要从两个哥哥这里获得好处——”
她说到这里,长叹了口气:
“董大能当上长焦县的实际掌权人,应该是跟常二脱不了干系吧?”
赵福生话音一落,忍无可忍:
“这常二也是个人才,自己在常家上蹿下跳,弄得鸡飞狗跳的,谋划来的位置竟然交给丈夫去坐,她男人搞不好还没她这折腾的本事——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全为他人做嫁衣。”
“……”
余灵珠听得似懂非懂,又觉得很有道理。
“算了,扯远了。”
赵福生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既然要管常家,把常家当自己人,有本事了,提携也是常理之事,可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有奖有罚,常家才会规矩,但你只奖不罚,可见你就是驭使了厉鬼,实力强大了,可内心也不够强,仍是当年那个出事后要依赖他人的孩子。”
余灵珠一听这话,如遭雷击。
她反驳:
“我、我怎么会没有主见呢?戏班的后事是我办理的,驭鬼也是我自身本事——”
“你跟常二一样的!”
赵福生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
“你驭鬼有成,不好好经营自身,强大自己实力,反倒去扶持别人,你不要本末倒置了!常家的富贵来源于你,你越厉害,常家则是越听话越稳固,他们是附庸你的存在,你反倒把他们扶起,自己则裹足不前,专为他们收拾烂摊子,”赵福生顿了顿,颇有些感慨:
“这个世道的情况你也清楚,如今的常家今时今日可能会成为埋葬你自己的祸根,你说你糊不糊涂?”
“我、我——”
余灵珠心乱如麻,一时哑口无言。
赵福生的话如雷霆震击,轰入她大脑之中,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时她丧失了镇定体面,惊慌失措,如同当年戏班出事时,她被抓进牢中,不知未来如何的小少女。
她一心想要解释:
“可、可我只想报恩——”
“报什么恩?”
赵福生问。
余灵珠结结巴巴道:
“戏班、戏班——”
“戏班对你没有恩。”
赵福生摇头。
余灵珠不信:
“戏班养我多年,带我走南闯北,他们不是我父母,都说生恩不及养恩,他们养活了我,怎么没有恩呢——”
赵福生眉心‘突突’的跳:
“我就说平时没事要少看些戏本子,戏班不是你的父母,确实没有义务养育你,可你在戏班又非白吃白喝,天天勤苦劳作,你吃的饭都是自己干活挣回来的。”
说到这里,赵福生就奇怪了:
“余灵珠,你是觉得自己的劳力不值钱,不配吃那口饭吗?”
余灵珠结结巴巴:
“他们教我唱戏——”
赵福生打断她的话:
“那你叫师父了吗?”
“叫是叫了——”余灵珠道:
“可——”
“那不就结了?”赵福生双手一摊:
“更何况戏班子又是什么好东西,教你唱戏,为的是将来为班主赚钱,养大你成人,是为了将你卖入娼门,这算什么恩德?他们不养你,也要找其他女孩子。”
这些话颠覆了余灵珠以往认知,令她心神大乱。
“你重情义本来是好事,恩怨分明、有恩报恩也是对的,可要分清报恩的方式。”
赵福生叹了口气:
“你对常家的报答应该适可而止——”
她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赘述只是马后炮而已。
余灵珠外表强悍,可她内心却无法与人做割舍——这个世道不稳,许多人抱团合作,建立家族,本该是为了寻找遮风避雨之地,结果余灵珠扶持起来的常家给她带来的不是清静之地,反倒为她带来了风雨。
“我……”余灵珠哑口无言。
她被赵福生数句话一说,心中既是委屈,又有些忐忑。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赵福生定会以怪异的眼神看她,兴许是反感、厌憎、不屑,还有些鄙夷吧?
心中这样想着,她便再也忍不住,偷偷的抬眸想去看赵福生的眼睛——但她对上的是一双怜悯中夹杂着理解的眼神,仿佛对她心中所想有包容。
“不过我认为这也不能全怪你。”
赵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