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门口，人潮汹涌。
有人疯魔般傻笑，有人放声惊呼：“哎！下雪了，又下雪了。”
碎星般的人间灯火中，有细雪再度纷纷而下。
宋辞晚又被挤得往侧边让步，方才怀揣着保家符又哭又笑的少年下意识就紧紧跟着她。
人们更急了：“快！快让让，下雪了，我要回家！”
他的称呼令宋辞晚挑眉，细思了片刻才终于想起来，原来这个少年也是积善坊小吏人家的孩子，他们少时应该是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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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呵呵笑说：“月娘姐姐，我、我就是请到了保家符，太开心了。”
后来发现不管怎么拦怎么劝，杨父打老婆孩子的习惯都从来不改，而他每次打完了人，只要对着妻子一通哭泣忏悔，杨妻又总会原谅他。
“家里要留些钱，我还有三十两可以拿出来练武。章家武馆首月入学只要五两银子，我要去好好练，等练成了寻个挣钱的活计，以后就什么都好了。”
天地秤在此时浮现，一团白底透青光的气团卧在秤盘上。
泪水冲刷过他脸上脏污的痕迹，露出的肌肤竟是十分细白。
宋辞晚倒不看乐子，她家与杨家虽然同在积善坊，却隔了两条街，杨父爱家暴的事情她听说过，却几乎没有亲眼见过。
可她是女孩，因而最初的宋辞晚只能被逼入浣洗房。
杨太玄又说：“其实我能继承我爹的职位，但是我娘怕我像我爹一样被妖杀死，不许我去。”
憨憨少年杨太玄却连忙将自己的右手背在身后，等用背上那块干净的衣服将湿漉漉的手擦干了，他才将手抓住宋辞晚递过来的手，借她的力气站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他眼睛哭，嘴里笑，“月娘姐姐，那些人，他们一边劝我节哀，见我好似不哀，却又指责我，怪我怎么不悲伤！哈哈哈，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好好笑？”
其实人们怕的不是雪，而是如昨夜一般，发生在夜雪中的妖祸啊！
对着这样一张花里胡哨的笑脸，宋辞晚顿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他说：“但是他死了，我不能哭了，我以后都要笑，我要笑，哈哈，哈哈哈！”
是的，杨太玄的爹是个十足的家暴男，他会逮着任何机会往死里去揍妻儿。
“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有些人即便一死，罪孽也还是消不掉的……我太开心了！我就是不要为他悲伤，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有罪啊！”杨太玄又一次抹去脸上的眼泪。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杨太玄说着说着竟又呵呵地笑：“我爹死了，再也没有人没日没夜地打我跟我娘了，他们都跟我说要我节哀，可是其实我一点都不哀，也没什么好节哀的。”
杨太玄顿时慌了，他结结巴巴解释：“没有，我不是，我……”
杨太玄看着宋辞晚，刚才还说着不哭呢，结果此时就有两行清泪从他眼眶落下。
那确实是挺好的，宋辞晚道：“不错，好极了。”
这话说的，宋辞晚吓一跳。
宋辞晚便道：“既不必说节哀，那不如……恭喜你脱离苦海！”
杨太玄弓起的脊背便在这时微微一直，他侧头看宋辞晚，又诧异又欣喜道：“月娘姐姐，你不劝我死者为大，让我多为他哭一哭吗？”
此人瘦高个子，书生打扮，脸庞被风雪扑打得有些泛红，正是宋辞晚的前未婚夫，那位曾经用情绪价值给宋辞晚换来了坐忘心经第一层的王亦！
起初，街坊邻居们见着了还会拦一拦，劝一劝。
这时候，杨太玄又说：“月娘姐姐，你还欠多少债？等我能挣到钱了，我帮你还，你不要再去浣洗房了，那里不是个长久去处。”
她只见过杨太玄身上的伤，小时候似乎是帮他上过药。
她收起天地秤，看着杨太玄轻轻笑了笑。
她想说“节哀”，却又听杨太玄道：“月娘姐姐，要说命硬，如今我与你一般命硬了，我当然不怕你。”
杨太玄被打断了话，却反而松一口气，他急忙说：“当然可以！”
“多谢月娘姐姐。”杨太玄一身狼狈，傻乐道谢。
宋辞晚自然不与人潮抗争，她快步疾走，越走越偏，也不知走了多久，又仿佛只是走了片刻，拥挤的人群渐渐稀疏了，前方忽见细雪净洁，长街开阔。
一八五.二四八.一八五.三五
王亦一抬眼，只见宋辞晚与杨太玄同撑一伞，同行而来，他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但这也没什么，你不能要求一个从小就受尽欺辱的人去对施暴者心怀仁爱。
说话间两人一路行走，只见前方出现熟悉景象，原来正是宋辞晚家到了。
为什么竟仿佛是怕这雪呢？
这是宋辞晚第一次见到这样颜色的气，往常所见大多是灰白，或是青黑，似这般白底透青光，倒不像是气，竟好似是一团青白玉！
宋辞晚道：“有些人死了，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