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卫靖骥眯眼一笑,可眼底冰冷,周遭血腥戾气化为实质,“从小爷身上过。”
“单枪匹马就敢在叔公们眼前嚣张,”郑氰面上闪着几分不以为意,若是换了他老子卫鹄,他还能忌惮三分,偏偏来人是卫靖骥。
“叔公?您怀里揣着金秤砣不成,能随时随地往自己脸上贴,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卫靖骥不由噬笑,带着嘲讽,“在谁眼前喊打喊杀呢,畜牲杂碎,上赶着给小爷提鞋都不配。”
“你!竖子尔敢辱我!”
卫靖骥反手持枪,向外一震,枪杆在他掌心划出一截:“要战便战。”
肆意嚣张。
卫靖骥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抬头看向城池上的小脑袋,未持枪的手张开:“下来,卫小叔接你。”
容羡抿唇,满是稚气的狐眸微圆,扫向黑压压,虎视眈眈的敌军,咬着牙,恍若镇定的踩上墙垛,张臂跃下。
凄厉萧瑟的风从耳边刮过,下一瞬,便被人提着后领卷进怀里,甲胄并不寒凉,带着些潮热,带着厚茧的大掌在他头顶重重过了几下:“好小子!”
卫靖骥瞧着郑氰老脸崩得僵硬,却仍然按兵不动,带着嘲意勾唇,翻身下马。
郑氰勒着缰绳,驾马后退了半步。
远处马蹄阵阵,地上碎石擦着地细密震颤,周遭马匹躁动的换着蹄子。卫靖骥拉过容羡,解开身上玄色披风,收敛着地上容峪的尸身。
远处骑兵压过,盛气凌人将其逼退,双方僵持,不过半响,厮杀之音便从城内传出,妇女惊叫,孩童啼哭。卫靖骥敛尸的手一滞,但仍稳步有序的收拾好。绝境之下的救命之情,危难之地的体面之恩,都是他当年不得不听从离开晋阳的因由。
……
卫挽骤然抬眸,凤目微眯,心下闪过一根丝线牵引着针,快的让人抓不住,“军队急行,必有先手探路的兵,可大军却偏偏走了崩塌的山路,错漏的未免太恰当好处。”
“晋公执政年间,大肆变革,重武却不轻文,”容羡眯着眼,声线轻缓,“六卿之列,除了为首的狐、容两家是大周世家,余下皆是新起武家,可晋国的初立,本就兼并山戎,手段过于狠厉,更使人心动荡。”
“郑、宋是伐晋主凶,卫掳是帮凶不假,可细算功绩,却不如另一位武家。”容羡弯着眉眼,常常带笑的唇畔如今轻抿,“晋阳当时的光景,说是饿殍遍地也不为过,让晋阳沦为炼狱的并不是郑、宋,而是由内反叛。”
“城门未破,”卫挽话音一顿,虽然先晋六卿中的世家只占两个首位,但晋阳的清贵世家其实不少,但当年死的死,亡的亡,否则若是余留下两支,再加之狐石和阿父,卫王这个位置,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卫掳来坐,“……是护城军。”
“杨家。”
“杨冲向内撕咬,趁机谋乱,”容羡抬起狐目,专注的看向卫挽,“卫伯父带来的铁骑只能转而攻城。”
“杨冲谨慎,并不恋战,在金阙中并未得到他想要的,便从带着反叛的护城军,暗道逃离,蜗居太行山。”
不消片刻,卫挽就想明白了其中细枝末节,杨冲带着护城军在太行山占山为匪,重新拾起了老本行,打家劫舍、韬光养晦。不过是吃准了三家裂晋之初的动荡纷争,无暇顾及他。
等人想起来,他早已养精蓄锐,足够东山再起,带着护城军掠地夺城。
泽安十五年,紫荆关驻军和容羡豢养的反叛军合力剿了当年杨冲带走的六万护城军,而容羡的六万私兵顺理成章顶替了太行山六万护城军,天然地势,更是绝佳的庇护之地。
杨冲应该也没想到,谋算谨慎一世,最后会败在一个将将及冠的少年身上。
卫挽眉头微蹙,将心中缠绕的线团解开几缕:“杨冲想要什么,玉印。”
“还有虎符,”容羡瞧着墨玉扇扇面上的血迹,尤为碍眼,便展开折扇,抽了扇面,持握扇骨摩挲,“杨冲为人狡猾,知道强行夺位名不正言不顺,光是天下学子的唾沫便要淹死他,就将晋公关在金阙地牢,并未亲自下死手,逃离之时将人带出了金阙。”
“又得知宜阳焦氏曾被周王族姬氏贬斥,早已心怀冤犹,便将人转送到了焦觅手中。”
“而三十万边城军在侧,他们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卫伯父在北疆拥土为王,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却不断向内延伸,逐渐成为三家心头的刺。”
容羡这一席话并不浅显,不用费心思忖便能明白其中深意,曾祖和祖父跟着晋公打天下,阿父是公子玺的伴读,又颇得晋侯荣宠,可四库史书从来都是捷者执笔。[2]
卫掳本就是庶出,背刺父兄,参与谋乱,封王这路走的名不正言不顺,他心知肚明,而卫挽自幼在晋阳长大,虽然得容羡在旁看护,但对先晋时的卫家,早就先入为主有了‘不会叛国,但未必忠君’的印象。可阿父忠于先晋,必然会成为三家的眼中钉,即便卫家是外敌侵入中原最坚实的盾和刃,但终究难抵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