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站起来，座椅在他背后消失，室内的陈设只剩空中的吊灯和一张加长沙发。这是他们找到的家具最多的空房间，而其他房间，则几乎是字面意义地空无一物。
“但我喜欢预言，帝国人。我喜欢这些不属于我的故事。”
“好。”莫尔斯果真停止了他的玩笑，这反而让佩图拉博有些错愕。
“我不如赞美帝皇，莫尔斯。”佩图拉博停住脚步，机械运动的嗡嗡声终于暂时消停。
“不，我不是瞎子。”康拉德怒而低吼，漆黑双眼冷光灼人，酒瓶在他手中被掐碎，玻璃碎片和剩余的残酒落了一地，构成一滩地图般的纹样。
“在前夜的宴饮中，以你们的智慧，应当得以看出阿斯杜巴尔与我的行动轨迹。我们借用了剧团的存在，给宴会厅中所有人的死亡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刻意地笑了一声，以此注释其分类准则只是谈话中的一个玩笑。
不论这座楼宇曾经有着怎样华贵的装饰和值得尊敬的地位，它已经是被玷污和损坏的代名词，雕刻石像的底座四分五裂，用以伪造纯净的洁白堕落为古老而恐怖的被肢解的血腥象征。
随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有长指甲的手指按住额头，静默了一到两秒，松开手：“我不是瞎子。”他重复了一次。
<divss="contentadv">“我的眼睛里倒映着世界的形象，我看见很多不同的事件，”他低声说，极具攻击性地掌握着对话的主动权，“我看得清罪孽的火是如何燃烧在生灵不存在的羽翼之上，因此，我得以做出我的选择。”
“我知道你对帝国的状况十分忧虑，佩图拉博。你不知帝国远征进展如何，钢铁勇士现状怎样，担忧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有我们帝皇的秘密大计划推进程度。但我想，你并没有真正缺席这一切。”
“是啊，所以这一个你理应不存在。”莫尔斯睁开眼，转头看向正在室内徘徊的钢铁人偶。“如果没有星神碎片，一个和本体断开联络的躯壳就不应该动弹。我觉得你该感谢扎胡拉什的贡献。”
他本不该指望轻易地和所有新原体依靠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带回帝国，但过往的顺利还是让他下意识地保留了这样的期待。
“给你自己多一些信任，佩图拉博，就算没有附加的复数身躯，你也能做好一个基因原体需要做的一切。”莫尔斯说。“不论是那一个你，还是这一个。”
“还有，”他说，“你确定你使用了二十年吗？”
“但我们终将面对终局的黑暗。这些灵族，他们已经一次又一次地给出答案。他们在抵抗预言和顺从命运之间徘徊，所有的这一切都将这曾经辉煌的种族推向其沉浸在汪洋中的终点。”
“如果我没有错误地学习人类的历法，是的。”血侯镇静地回应道，“是我的速度过于缓慢，以至于让你感到失望吗，我的血亲？”
莫尔斯走到窗边，看着外部的其他尖塔在道路两侧扭曲，破裂的栏杆从塔楼的一个阳台上坠进粼粼的黑水，一只具有恶魔般的煤黑色皮肤，并且浑身长满病态的翠绿禁忌符文的生物一晃而过。
莫尔斯扶着窗框笑了起来。“还能有谁，佩图拉博？”
“或许你之所见不过是错误的泡影，原体。”莫尔斯说。
康拉德·科兹的住宅正是这一历史特征的浓缩与映射。灵族落入破败的痛苦和无尽的争吵，而宇宙前进的命运车轮却滚滚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我倒没发现什么时候你开始如此尊敬人类帝皇了。”莫尔斯转回身。“还记得吗，康拉德·科兹是个眼神不太好的预言者。很显然，在他预见的世界里，有人这样喊帝皇，然后我们的第八原体觉得这念起来实在太顺口了，或者别的什么杂七杂八的原因，就跟着喊了起来。”
“帝皇，”这个单词勾起了佩图拉博先前的未竟疑问。康拉德·科兹提到了太多难以解读的内容，但其中有一个名词格外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记得康拉德提到过……‘伪帝’？他指的是谁？”
“我……”
“我能为你们提供的，包括如今血伶人的部分科技——虽然人类未必会需要，以及未来掌控科摩罗后的部分军事和资源。”
“康拉德·科兹。”佩图拉博念着他的名字。“他是一个……”
“如果你实在不希望听到相关的讨论，我不会多此一举地固执于道歉。”终于找到机会说话的佩图拉博开口。
“你不想放弃你既有的成就，康拉德。你希望统一你的……生长之处，之后再考虑帝国的事情，这是否是你想要表达的？”
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靠在肩膀上的头向下一跌，眼睛突然睁开，急促的呼吸渐渐恢复平静。
他甩了一下头。
他嚼了嚼玻璃渣，让无机物的碎片在他尖锐的牙齿中吱嘎作响。
工匠的问题令血侯的左眼迷惑地眨动了一下。“一个很好的问题。”他说，“意料之外的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