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提高:
“我一直认为克里姆特的金色时期作品表面华丽,内核却是对生命有限性的恐惧......”
张杭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当林清浅说到‘金色象征不朽,而肉体终将腐朽’时,他突然从素描本上撕下一张纸,快速画了几笔,然后递给林清浅:
“像这样?”
纸上是一个简化版的克里姆特式人物,但面部被画成了骷髅,金色的装饰花纹从眼眶中蔓延出来。
黄钰彗知道,这个不太好看的作画,还是张杭特意学习了几个小时的成果。
要不然,会更难看。
林清浅接过纸片,手指微微发抖:
“这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黄钰彗看着两人越聊越投入,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
按照计划,她该找借口离开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
“清浅,我去下洗手间,待会儿回来找你。”
林清浅头也不抬地点点头,完全被程默正在讲解的某种绘画技法吸引了。
黄钰彗走开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张杭正用炭笔在空中比划着什么,林清浅仰着脸看他。
黄钰彗感慨连篇,她去了洗手间,镜子映出她漂亮的脸蛋。
她打开水龙头,冷水冲过手腕。
认为这一切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恐惧。
张杭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甚至那些看似随意的小动作,推眼镜的方式,说话时微微歪头的习惯,都经过精心设计,完全符合林清浅的审美偏好。
她在洗手间磨蹭了十五分钟,回去时看到两人已经换了个位置,现在站在‘吻’的前面。
张杭正在说什么,林清浅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听得入神。
黄钰彗注意到她的笔记本上多了张速写,不用看也知道是张杭的手笔。
因为那个速写,也是他特意训练后的战果、
“所以我更喜欢他早期的风景画。”
张杭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那些苹果树和花园,没有那么多象征主义的负担,只是纯粹的光与色彩的游戏。”
“就像苹果树1?”
林清浅问。
程默微笑:“你真的很懂。”
这几个字说得如此真诚,以至于林清浅的脸微微泛红。
黄钰彗决定是时候介入了。
她快步走过去:“清浅,抱歉,我室友刚发消息她喝酒喝大了,我得去接她,就先走了。”
林清浅的表情瞬间从明亮转为失落:
“现在就要走吗?”
“是呀,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看吧。”
黄钰彗勉强笑道:
“不用管我。”
“我其实也该走了。”
程默突然说,合上素描本。
他动作自然地收拾画具,黄钰彗注意到他的帆布背包边缘已经磨得起毛,上面别着几枚看似随意的徽章,其中一个是林清浅最喜欢的挪威乐队标志。
三人一起走出展厅。
阳光斜斜地照在大理石台阶上,程默站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多了些艺术感。
黄钰彗突然理解为什么专家团队坚持要设计在下午这个时间了,这个此时的光线让他看起来像个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很高兴认识你。”
林清浅鼓起勇气说:“我是林清浅,她是黄钰彗。”
“程默。”
张杭简短地回答,然后低头看了眼脚,忽然发现鞋带开了,于是他仿佛不经意的将手里的一本书递向前方,说道:
“能帮我拿一下吗?”
林清浅接过书,看名字是:艺术与错觉。
张杭弯腰系鞋带。
林清浅下意识翻了一下,一张纸条从书页中飘落。
黄钰彗假装没看见,那是计划的一部分,纸条上写着一个微信号,但没有任何说明。
程默站起身,接过书,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掉落的纸条:
“有机会再聊。”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孤独。
“你掉东西了。”
林清浅捡起纸条说了句。
张杭回头看了眼,微微一笑:“那不重要,帮我扔掉吧。”
林清浅微微点头,等张杭离开,她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
“云端的素描本132......这是?”
“他的微信?”
黄钰彗假装猜测:“要加吗?”
林清浅咬着下唇,把纸条小心地夹进自己的笔记本:
“也许吧,我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
黄钰彗看着林清浅泛红的耳尖,感觉一阵迷茫。
回往学校的地铁上,林清浅反常地安静,手指不停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
黄钰彗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个穿牛仔衬衫的背影,那些关于艺术与死亡的谈话,还有那张神秘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