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钱老爷。”沉云欢低低道。
钱老爷还算年轻,三十来岁,因面皮白净未蓄胡须所以看起来更加年轻。他夜间起来发现夫人不在身边,想来又是跑到祠堂,因此匆匆提灯赶来,一进门果然看见夫人抱着灵牌哭泣。
他上前将夫人拥入怀中,心痛地哄慰她半晌,才夫人哄得停了眼泪,被他搀扶着离开。
沉云欢瞧着这二人,脸上的悲痛似不作假,尤其是缠绕在钱夫人身上那股微弱的气息。说是仙气实则并不准确,因为凡间无仙,沉云欢也从未见识过仙气,只是世人常常将纯净干净的灵气称之为“仙气”,浑浊混乱的灵气则称为“邪气”。钱夫人身上
那股灵气便是如此轻盈干净,不论怎么看都没有邪祟入体的模样。
待他们夫妇二人走远,周围又安静下来,陷入寂静当中,沉云欢才站起身,径直走进祠堂之中。
进门的时候,她顺手弹了下手指,搁在桌上的白烛便燃起火苗,照亮堂内景象。桌上摆着整齐的灵牌,俱是钱家祖宗,而方才钱夫人抱的那个比旁的灵牌都要小。堂中置放着的棺材漆黑无比,几乎无法折射烛光,还未封钉。
她缓步走过去,将墨刀抽出,沿着棺材缝刺进去,翻腕一顶就将棺材盖给揭开。回头给师岚野递了个眼神,他便会意走到对面,将棺材盖给拿了下来。
下一刻,沉云欢就看见里面躺着一个死婴。这婴儿就是刚出生的大小,身体蜷缩着,浑身的皮肤发紫发黑,但看起来倒是肥硕,且毛发浓密,像是在母体里汲取了太多营养,整体看起来胖乎乎的。
沉云欢伸手探进去,抓住婴儿蜷缩起来的一只手,掰开手指一看,掌心里没有任何掌纹,平而干净。沉云欢眸光一动,继而扳过婴儿的脸,手指撬开他的嘴,赫然看见这张小小的嘴里已经扎满了牙齿。
沉云欢眯眼,“鬼胎。”
刚出生的小孩何来的牙齿,显然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已经长好。更为突兀的是,这婴儿整齐的牙齿之中,生了两颗又长又利的尖牙,使得新生儿的脸看起来狰狞凶狠。
不过他已经死亡,构不成什么威胁。
沉云欢收回手,忽而想到了白日里被钱家赶出去的那位女道,想来也是真有几分本事,所以才看出了钱夫人肚子里怀的是个鬼胎,然后将这已经足月的鬼胎杀死腹中。
师岚野将棺材盖合上,摸出了一方锦帕,用水壶的水打湿,递给沉云欢擦手。二人出了祠堂,又在钱宅其他地方转了一圈,没有其他收获,便来到方才翻进来的地方,又以同样的方法翻了出去。
回到客栈时,正巧撞上了从官府回来的奚玉生、楼子卿二人。四人在门口对了个眼神,什么话都没说,十分默契地上楼进入房间,见霍灼音与知棋姐妹都尚未回来,便先互相交换信息。
“我们方才去官府,探听出了一些旧事。”楼子卿率先开口,道:“与今日渡河时那船夫所说大有出入。”
一入夜楼子卿和奚玉生二人就去了官府。作为少将军的楼子卿,出门办皇差自然带着官令,是以一将令牌拿出来,二人便被迎为座上宾,没等多久就见郡守急匆匆赶来。
楼子卿本是问罪而来,质问前年修路时,百姓死伤之事,却不料郡守大喊冤枉,跪在地上将旧情陈出。
郡守姓楚,前年走马上任接到的第一份重要差事便是修官道。朝廷拨下来的银两几乎没有富余,可城中百姓一听闻新来的郡守要炸山,不知被谁鼓动起了贪心,家家户户派出代表向官府索要补偿银,若是官府不给,他们便死守山前,不同意炸
山。
楚郡守熬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来了一个官,不想因此事?了帽子,便一咬牙自掏腰包,将这份补偿银给垫了。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百姓见此路有门,越发贪得无厌,不是嫌补偿银子少,就是谎称自己没得到,更是有人明目张胆第二
次索要,聚众围在山前,阻挠匠人炸山修路。
皇令压在头上,这官道修不好便是要掉脑袋的,可百姓仍不肯罢休,最后只得以武力镇压,有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在混战中杀了官兵,被当街打死,其他百姓多多少少受了伤,这才不敢闹了。
谣言都是百姓传出去的,万善城的百姓想要掩盖自己的贪心闹出的事,只需改一改说辞,一传十十传百,真相便会在无声间消弭。
楼子卿自然没有轻易听信,待楚郡守命人找来了当初修路的账款和自己掏腰包给出的补偿银账目之后,楼子卿才知楚郡守所言为真。其后他又询问了前年修路停工之事,楚郡守是知晓内情之人,因此比船夫所得到的消息更为确切、详细。
匠人在炸山时的确挖出了一尊石像,只不过这石像在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某个匠人一锄头铲坏了,分作几瓣无法拼合。匠人们没有当回事,将这碎了的石像扔到一旁继续动工,但是当天晚上就出了大事。
据当时侥幸存活的匠人所言,他晚上喝多了水爬起来起夜,亲眼看见地下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