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
腹中绞着疼痛,仿佛是一双手在肆意的撕扯,喉咙里似乎都有酸水的味道,昏昏沉沉,高热和饥馑让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力气。
殷灵毓连记忆都没来得及接收,眼睛也没来得及睁开,就几乎再次在高烧中晕厥过去。
还是及时咬住了舌头,才勉强存续了意识。
殷愿已经找了退烧药给殷灵毓用上,叼着一片凉凉的湿毛巾,从空间里窜出来,笨笨的,小心的给她搭在额头上。
大大的金雕,趴在比上一世更小一些的躯体旁。
“睡吧,宿主,阿愿在。”
“有人过来的话,我就回去。”
确保自己这具身体用了药,不会直接死去,殷灵毓再也撑不住,陷入沉沉的昏迷状态。
殷愿小心的用爪子去感受毛巾的温度,热了就换一块。
药物渐渐起效,殷灵毓表面上暂时退烧了,殷愿想了想,还是没有胡乱用药,把被子叼起来给殷灵毓盖好,又准备了兑换食物的积分。
宿主好像说过,久饿的人不能多吃。
还好,这个朝代,好吃的已经有很多了。
殷灵毓再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宿主!”殷愿高兴的蹭她:“我给你准备了米汤和藕粉,你快吃一点。”
殷灵毓爬起来,从空间里拿出那碗米汤,也没力气再拿勺子舀,就捧着碗吹两下,喝一口。
殷愿把剧情传给了殷灵毓。
原身姓海,小名暂儿。
没有大名。
海,是海瑞的海。
原身是他最小的女儿,出生不久母亲便自尽而亡,家中唯一的妾室也在不久后随之自缢。
海瑞很快又因被罢官而带着一家人回到海南住下。
原身就在这样清贫而无母亲关照的生活中慢慢长大,她的祖母,也就是海瑞的母亲,给她起了个暂儿的小名,暂时替代男儿的意思。
然而海瑞年纪已经不小了,原身到底不是个男儿,祖母对原身也处处看不顺眼。
不至于虐待,也没有不给饭吃,给衣穿。
但原身过的抬不起头来,压抑又孤独,于是越发敏感,小心翼翼,懂事,乖巧,希望得到长辈的认可夸赞。
隔三差五来家里打杂的下人崇敬海瑞这样的清官,好官,看海瑞家中实在清贫,思来想去,给原身带了几块甜甜的糕饼。
甜的,香的,热气腾腾的。
原身咽了咽口水,说了谢谢,还行了一礼,然后从和父亲差不多大的人手中,挑了一块儿最便宜的,偶尔也能吃上一口的绿豆糕。
不巧,海瑞看见了。
“女子当以贞静为本,岂可因口腹之欲受外人馈赠?!”
“《礼记》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你身为闺阁女子,岂可随意受外男之食?我海氏一族清贫自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祖母为你取名‘暂儿’,便是望你谨守本分,暂代男儿之责以光耀门楣,岂料你竟为口腹之欲,行此不知廉耻之举!”
“今日贪一块糕饼,来日岂不贪金玉绫罗?!你今日敢受一糕,他日便敢受千金!我一生刚直,上不负君王,下不愧黎民,岂能因你这不肖女玷污清名?自此刻起,闭门思过,抄写《女诫》百遍!”
绿豆糕的细腻清甜堵住了喉咙,原身羞愧难当,又惊又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刚摊开纸笔,又因这所谓的“贪馋”罪名被罚三日不得进食。
种种打击之下,原身当天下午便发起高热来,可家中的仆人侍从只有海瑞身边的海安,还有一个做饭的仆妇,海瑞又禁足了原身,也正在气头上,何曾有人前来关照?
没有医药,没有饭食,原身就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小小的破败闺房里。
接受完记忆,一碗米汤也被殷灵毓吃干净,她恢复了几分力气,抬手给自己把脉。
来的太晚了,烧的有些久,损伤了肺脉不说,耳朵也有些听不清声音了。
但还好,不是彻底听不到。
殷灵毓撑起身子下床,穿衣。
“阿愿,回空间。”
“哦,好。”
殷灵毓一刻也没有停留,毫不犹豫的趁着夜色从后门离开。
这家她呆不了。
还不如离开这里。
不然,要么她和所有人吵起来,要么她会动手。
都不太好,毕竟这里是大明,是海家,而那是原身的长辈。
而且她现在也还只七八岁,占不到优势,但一直忍让,忍耐,又太浪费时间和精力。
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海瑞的确是个好官。
也幸好海瑞清贫,家里也没什么看管的人,殷灵毓也不会去偷他的钱,于是顺利的从隐蔽处从容走进夜色里。
次日一早,禁足的时间过去,海瑞看着熬的清香扑鼻的山药粥,想想又往里加了半勺糖,端着往女儿的屋子里走。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晨光斜照进昏暗的屋内,床榻上空无一人,被褥叠得整齐,案几上摆着抄到一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