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出示了行动部的调查信函,开始例行公事地询问。罗姗娜村长配合度很高,回答得条理清晰。她介绍了村子的情况:登记在册的村民共一百七十二人,其中成年劳动力八十三对(一百六十六人),主要产业为果树种植,主要品种是耐湿的“酸浆果”(类似柠檬)、硬壳的“铁橡果”(可磨粉做面包或饲料)和甜香的“暮光橘”。此外,沼泽边缘还少量种植着特殊的蛇麻草,是尼塞姆那边收购的炼金材料。村子每年向圣教国缴纳的税款主要来自出售这些果品和蛇麻草的收入。老马也解释了此行缘由,提到此地因领主劳伦斯爵士早逝、税务部长期疏于实地管理才导致如今局面。罗姗娜只是安静地听着,点头表示理解,并未多言,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哈文端来了村里特产的果茶,是用“酸浆果”晒干后浸泡而成。茶水色泽浅黄清亮,倒入粗陶碗中,入口是鲜明而强烈的酸涩,几乎让人皱起眉头,但咽下后喉间又泛起一丝奇妙的甘甜和果香。弗拉兹呷了一口,觉得这独特的滋味倒是不错。闲聊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些,但谨慎的巴纳吉忽然抛出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罗姗娜村长,哈文先生,你们是土生土长的双子村人吗?”
罗姗娜握着陶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坦然回答,声音平稳:“是的。我…本来有个孪生姐姐,哈文也有个孪生哥哥。只是…很多年前,一场意外,夺走了他们的生命。”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瞬间解开了众人心中关于村长夫妇“单胎”的疑惑。
初步调查结束,众人决定今晚在村民家中借宿,待明日天亮再详细考察周边环境,也算为税务部清理这个积年的烂摊子。
罗姗娜带着歉意表示:“实在不知需要税务部教士大人亲自来核查,我们只是按旧例每年收获季后,由村里派出代表将折算好的税金送去圣都。若有失职之处,我愿辞去村长之职。”老马摆摆手,脸上带着一种“按规矩办事但不必较真”的宽和:“错不在你们,是税务部失职在先。只要日后配合管理,等待税务部教士正常来收税即可,不必如此。”哈文在一旁好奇地问:“那…这次为何来的不是税务部的教士大人?我见登记表上签的是行动部。”老马捋了捋胡子,用一种“这是常识”的语气解释道:“惯例如此。像双子村这样虽缴税但长期缺乏实地联系的区域,恢复正式管辖前,惯例是由行动部先行探明情况,确认无误后才会移交税务部。手续上,确实算是‘断联’状态了。”罗姗娜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村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主要是燃烧着某种耐燃油脂的石灯或挂在屋檐下驱虫的草药灯笼。又喝了些果茶,啃了些村里提供的、用“铁橡果”磨粉混合沼泽麦做成的口感极为扎实的硬面包后,众人便在引路双胞胎的安排下,分头前往村民家中休息。巴纳吉和弗拉兹被安排到下午遇到的那对兄弟——杰斯和杰夫家;小雀和沉默的“象牙塔”去了另一户;老马则被留在村长罗姗娜家,那里条件相对好些。
在杰斯杰夫家那间弥漫着木头和干草气息的简陋客房里,弗拉兹盘膝坐在铺着干草的床铺上,正准备进入冥想,与怀中的宝物们进行日常的“交流”。一旁的巴纳吉却忽然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见他嘴唇无声翕动,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奥术灵光,一个法术已然成型。接着,他极其小心地将耳朵贴在了房间那扇不甚厚实、带着细微裂纹的木门上,凝神屏息,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猎手。
这反常的举动立刻勾起了弗拉兹的好奇。巴纳吉招手示意他过去,指尖灵光轻点弗拉兹的耳廓。瞬间,弗拉兹感觉自己的听力被放大了数倍,门外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远处沼泽的蛙鸣、甚至屋内炉火中木柴轻微的噼啪声都变得异常清晰——其中,门外走廊上那刻意压低的、属于下午那对兄弟的声音最为突出。
“我打听清楚了,杰夫,”这是杰斯的声音,带着不安的急促,“来的不是普通念经布道的教士…他们是行动部的!”
“你疯了?!”杰夫的声音明显压得更低,透着惊惶,“村长千叮万嘱要全村人守口如瓶!这事要是捅出去,整个村子都得吃牢饭!”
“可…可那东西要是今晚又来了怎么办?”杰斯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仿佛那东西就在门外。
“来了就来了呗!”杰夫的语气有些烦躁,又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它…它挖走的不过是些没人认领的旧坟里的骨头,又不会害到活人头上!”
“不会害人?!”杰斯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又猛地压下去,带着绝望,“现在你老婆和我老婆又怀孕了!你就放任那东西不管?也许就是这个东西,才导致我们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门内,巴纳吉和弗拉兹面面相觑,这番话里的信息既惊悚又令人费解。挖尸骸?偷婴儿尸骨?那东西?巨大的疑团如同冰冷的沼泽雾气瞬间笼罩了两人。巴纳吉眼神一凛,显然不打算再被动偷听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