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没断过。
“嫂子,”纪君勇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林染染,喉结动了动,“您……您以前说的人工授精……”
林染染笑了,“想要孩子了?”
两人红着脸点头。
林染染从包里掏出本医学杂志,“我托人带来的资料,你们看看。”
杂志上的黑体字印着“试管婴儿技术初探”,旁边还有林染染用红笔圈出的重点。
纪君勇的手指抚过“成功率 30%”的字样,指节泛白。
“太冒险了。”他把杂志合上,声音有些沙哑,“青青,我们……”
“我想试试。”沈青青抢过杂志,眼睛亮得像星星,“阿勇,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像你一样勇敢的孩子。”
纪君勇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初见时她在训练场上喊的那句“吃干抹净不想赖账”。
这姑娘从一开始就带着股韧劲,像北大荒的野草,怎么都烧不尽。
“放心,我亲自给青青做手术,其实它也不算手术,创口很小的,放心吧,我保证你们能够有孩子。”
去医院的前一晚,纪君勇给沈青青编了条红绳。
他笨手笨脚地打着结,线头戳到沈青青的手心。
“听说红绳能辟邪。”他把红绳系在她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沈青青摸着腕上的红绳笑:“等我们有了孩子,就教他打枪,教他认字。”
纪君勇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手术那天,纪君勇在手术室外面抽烟,烟蒂堆了满满一烟灰缸。
沈青青被护士扶出来时,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扶,却被沈青青按住了手。
“等好消息。”她笑得比阳光还亮,手腕上的红绳晃得纪君勇眼睛发酸。
接下来的日子像在熬粥。
沈青青每天喝着苦涩的中药,纪君勇变着法子给她做甜食。
有次他学着烤蛋糕,把厨房弄得都是面粉,沈青青笑着抹了把面粉在他鼻尖上,像个调皮的孩子。
第一个月没来例假时,沈青青悄悄买了支验孕棒。
看着上面的单条红线,她把验孕棒埋进了花盆里。
纪君勇浇水时发现了半截塑料棍,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盆月季移到了窗台上。
第二个月,沈青青开始恶心反胃。
纪君勇半夜起来给她熬姜茶,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眉头皱得像个老头。
“要不算了。”他把毛巾敷在她额头上,“遭这罪干啥。”
沈青青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再等等,说不定就成了。”
三个月后的那天,纪君勇正在给新兵授衔。
红绸包裹的军功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正给个虎头虎脑的新兵整理衣领,突然看见沈青青往操场跑。
沈青青举着张化验单,红裙在风里飘得像团火。
她跑得太急,差点被跑道边的石子绊倒。
“阿勇!”她隔着整齐的队伍喊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有了!我们有孩子了!”
纪君勇的手一抖,军功章掉在地上。
清脆的响声里,他推开面前的新兵,大步朝沈青青跑去。
军靴踩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声响,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
在全连战士的注视下,这个刚毅了半辈子的男人,突然把脸埋在沈青青的颈窝,哭得像个孩子。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多年的委屈和期盼,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沈青青的红裙。
“我要当爹了……”他哽咽着,一遍遍地说。
沈青青笑着流泪,手腕上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摇晃。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军旗下的红绸子猎猎作响。
新兵们举着军功章,看着他们的纪教官像个普通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妻子,眼神里的温柔能溺死人。
“敬礼!”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齐刷刷的军礼映着晚霞,在训练场上筑起道庄严的墙。
纪君勇牵着沈青青的手往家属院走,军靴踩过满地的梧桐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青青的肚子还没显怀,可纪君勇已经走得很慢,像捧着件稀世珍宝。
“给孩子起个啥名?”沈青青踢着小石子。
“叫纪念。”纪君勇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纪念我们这辈子。”
晚风拂过白杨树叶,把远处的军号声送得很远。
家属院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有炒菜的香味飘过来,混着沈青青发间的皂角香,在这秋天的傍晚,酿成了最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