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盏中的碧螺春已续过两回,茶汤渐渐转淡。
他暗自思忖,这位素来低调的怀王殿下莫不是有意晾着自己?转念又想,到底是自己失约在先,对方贵为皇子,有些脾气也是情理之中。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身着靛蓝袍子的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进来,恭敬作揖道:“林公子,王爷请您移步后院相见。”
林祈安搁下茶盏,起身相随:“殿下今日未去衙门?在下冒昧来访,怕是扰了殿下清静。”
领路的小太监压低嗓音回道:“这几日倒春寒,王爷旧疾发作,昨夜咳得厉害,方才起身不久,让公子久等了。”
“不碍事。”得知缘由,林祈安温声应道。
行至厢房前,恰见一个丫鬟捧着药碗退出,碗底还残留着褐色药汁。
掀帘入内,丝丝药香氤氲间,檀香气息若隐若现,似是主人家刻意要遮掩那股子药味。
怀王一身素色家常直裰更显身形单薄,斜倚在罗汉榻上,病气导致面色微微苍白。
见客至,他强撑着要起身相迎,却被一阵急咳声逼得涨红了脸。
“是在下唐突了。”林祈安连忙施礼,“今日冒昧登门,反倒扰了殿下养病。”
怀王摆摆手,待气息稍平,示意林祈安在对面落座:“不妨事。”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让林兄见笑了,不过是些陈年旧疾。”
说罢自嘲一笑,那笑意未达眼底便消散了。
明明未及弱冠之年,此刻病容憔悴,那份与生俱来的怯弱气质衬着这张过分俊秀面容,倒显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颓唐。
“旧疾?”林祈安佯装关切地问道,目光却不经意扫过屋内陈设,“殿下正值年少,怎会......”
怀王轻笑一声,“幼时失足落水,自此便畏寒惧冷。”他拢了拢身上的薄毯,“说来可笑,明明是盛夏时节,那太液池的水却冷的刺骨。”
“可有请太医瞧过?”
林祈安面上不动声色的例行关心,心下已然脑补一出宫斗大戏。
据说这位王爷生母原是舞姬出身,因一曲《霓裳》得了圣心。虽诞下皇子后虽封了嫔位,却终究敌不过甄贵妃的嫉恨。
当年甄贵妃与云嫔前后脚生产,圣上虽碍于甄家权势多去贵妃宫中,但那几分被分走的恩宠,已足够让骄横的甄贵妃记恨。
内务府那些惯会逢迎的奴才们,见风使舵的本事最是高明,可见这对母子在宫中的处境。
“无非是那些温养的方子。”怀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的沉香手串,“我自小吃到大的,何必再劳动他们跑这一趟。”
语气平淡,却透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倦意。
林祈安正色道:“良药苦口,殿下还是得谨遵医嘱。”
心下却在盘算,这病自己的灵泉能治啊,现下黛玉已然用不上了。不过,还需细细观察这位看似怯懦的王爷的真实性情。
毕竟深宫长大的皇子,岂会是简单人物?
怀王似乎对他的敷衍关切不以为意,转而说道:“林公子先前提起的洋芋一事,本王着人问遍了理藩院,今年倒是未曾进贡。”
“哦?”林祈安眼前一亮,“殿下的意思是,往年曾有过?”
怀王微微颔首,轻咳了两声才道:“有个老内侍记得,前年确有番邦进献此物。只是漂洋过海而来,到时已生了许多芽。底下人见其形貌怪异,恐有不妥,便未呈御览就处置了。”
林祈安闻言眸光一闪:“殿下明鉴,此物在海上运输数月,却只发芽并未全数腐烂。可见,确实耐旱且极易存活。”
“如此说来,此物确实适合推广种植?”
“正是。”林祈安正色道,“此物不似红薯需育苗移栽,种植简单,且生长周期更短。更难得的是其适应性极强,贫瘠山地、寒冷边陲皆可种植,且比普通蔬菜更具饱腹感。”
“竟比红薯产量还高......”他轻咳一声,声音愈发低弱,“本王会嘱咐理藩院留心,待父皇问起时再行禀报。若有官船出海,定让他们仔细寻访。”
大雍朝虽已有红薯,却多在贫瘠之地栽种。相较而言土豆在烹饪花样与口感上确实更有优势,想来,也能让百姓们饱腹之余换换口味。
见林祈安谈及利民之事时神采飞扬,怀王恍然明白父皇为何对这少年另眼相待。
他犹豫片刻,终是轻声问起筹款一事。
林祈安面露赧色,道:“殿下明鉴,我在京中人微言轻,此事已托付长公主操持。”他顿了顿,怕小透明多心,又诚恳道:“待筹备妥当,定邀殿下一观。”
“本就是随口问问,皇姑母向来雷厉风行,连皇祖母都常夸她巾帼不让须眉。有她主持,本王...咳咳...也能安心养病了。”
“殿下说得极是。”林祈安笑得坦荡,“长公主心系苍生,我正好偷闲读书。”
这话说得直白,倒像是两个闲散人互相宽慰。
怀王抬眸望去,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