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贴合腰椎曲线的人体工学椅上良久,不知道此刻该找谁说话。
饶是熟读法律的律师,也会茫然。
......
老周请假了。
不管什么原因,请假已经单方面通知了陆砚。
说,这段时间得歇会。
没说多久。
结合年纪,甚至有一定角度,可以理解为‘不干了’。
电话挂断的第一时间,他没有肤浅到优先发泄心中的愤怒,亦没有虚伪到提点东西专程过去拜访——
两天后,台风。
屋顶瓦作怎么办?
大李不在,唯有经验丰富的老周上。
老周也不在,团队哪里紧急找人去?
蹲在门前台阶,屋内传来小姑娘欢声笑语。
陆砚给小区老刘打了电话——结果是失望的。
不知道对方是不懂,还是找借口,总之这事算落到他头上了。
站在一楼向上望,老洋房的屋顶像座微缩的黛色山峦。
青灰色的瓦片层层叠叠,沿木构架的弧度铺展开,边上长了层薄薄的青苔,绿得发暗。
细看,瓦片间的咬合处卡着菱形瓦当,几块松动的瓦片在风里轻轻晃,露出底下暗褐色的望板。
瓦作......
木作师傅不是不会,而是不精。
他作为项目负责人更是哪哪都懂一点。
但所谓术业有专攻,跨领域工作须得慎之又慎。
男人思考再三,决定先花几个小时查查资料,必要的话......
未尝不可豁出面子,请教老周、大李。
甚至说,用人情,让大李放下手中活赶回来救场。
反正苏州那边的民宿,这几天就完事了。
......
林晚声来颜朵家做客已经不稀奇,这次陈禹也在,便是稀奇事。
三人围在茶几边,茶水、点心伺候,俨然待客模样。
陈禹先开口:
“听说,你要去北京?签约了?”
小姐妹聚会他向来不参与,但这次是推了工作专门来瞧瞧的。
“颜颜你又多嘴了。”
“我老公我怎么瞒呀!”
“什么情况?刚回来又走,去多久?”
他的问题总是务实。
倒不如说,在逐渐抛弃幻想。
因此,痛苦少了,眼神清晰了。
“不知道呀,兴许过年都不会回来了。”
林晚声轻松地说着不亚于诀别的话,听得陈禹一‘咯噔’。
他隐约察觉了些可能。
当看到颜朵的眼睛时,终于了然。
不经意拿起茶杯,动作那样慢,慢到可以把问题想它个三四遍。
嘬了口,清香苦味,茶叶放多了。
“颜颜,这个茶呀,不是这——”
“我不关心。”
“...”
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信号越过长长的黄浦江,落到长宁路老洋房屋顶。
勾着腰的陆师傅放下铜锤和铅丝:
“怎么了?朋友。”
“林晚声签约北京的公司了,”对面停了停,补了句,“不知道要走多久。”
他一愣。
又是个指代不详的描述。
老周的‘歇会’和林晚声的‘不知道走多久’,两者会是一个隐喻吗?
不知道。
“她跟你说的?现在人在旁边还是怎么回事?”
“...”
陈禹久久没作声,陆砚懂了,轻咳一声。
于是那头声音又起,“颜朵跟我说的呗,晚声走前有个演出,你看最近有没有空,咱们聚聚。”
“......台风结束,我都行的。”
挂断电话,陆砚直了直腰。
杨老头说‘加固不难,可以做’,于是上来开工。
蹲在屋顶,用铜锤将铅丝卡进瓦片凹槽,将铅丝末端拧成‘8’字形结。
抗风固瓦、防漏密封、结构承重,是屋顶加固的核心。
尤其是檐口,是台风正面冲击的位置(风力会沿檐口向上翻卷),瓦当和滴水瓦一旦脱落,不仅漏雨,还可能坠落伤人,加固需多重锁定。
劳作大半天,手生的原因,只做了一半。
该结束了。
粉色座驾正缓慢开进,可千万不能让杨灵看到他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