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锁坐在炕沿,背脊弯得更厉害了,像一张不堪重负、随时会崩断的弓。他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染血的粗布碎片,指腹感受着那已经发硬的血痂,眼神浑浊而空洞。恐惧、悲伤、绝望,还有那夜门外无法解释的诡异,像几块沉重的磨盘,日夜碾压着他粗粝的神经。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上蒙着一层灰败的死气。
“咳咳…”春娘发出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瘦弱的身体在薄被下蜷缩得更紧。那咳嗽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虚弱。
石锁猛地回过神,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他放下布片,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身,走向灶台旁那个粗陶水瓮。瓮里的水只剩浅浅一个底儿。他拿起挂在瓮沿的破瓢,舀了半瓢浑浊的水,又走到炕边。
“春娘…喝口水…”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春娘毫无反应,依旧呆呆地望着窗户。
石锁蹲下身,将水瓢凑近她的唇边。冰凉的陶壁触到春娘干裂的嘴唇,她才似乎有了一点知觉。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头,目光从窗棂移到水瓢上,又缓缓上移,落在石锁那张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灰烬。看得石锁心头一颤,握着水瓢的手微微发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砰!”
一声巨响!
不是敲门,是院门被猛地撞开的声音!粗劣的木栓断裂的脆响清晰地传了进来!
紧接着,是纷乱沉重的脚步声、粗野放肆的吆喝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如同狂暴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土屋外死寂的堤坝!
“哈哈哈!就是这儿!给老子围了!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姓石的!滚出来!你爷爷们来了!”
“听说这家的娘们儿,是这十里八乡山沟沟里藏着的凤凰?哈哈哈,让大爷们开开眼!”
粗鄙不堪的吼叫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院落里。土屋薄薄的墙壁根本无法阻隔这狂暴的声浪。
石锁脸色骤变!他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从炕边弹起!手中的破瓢“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浑浊的水流了一地。那浑浊的眼底,瞬间被惊骇、暴怒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凶悍杀意所取代!他一把抄起昨夜就放在门后、已经沾了泥灰的硬木杠子,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挡在春娘和那扇摇摇欲坠的屋门之间。
春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喧嚣惊动了。她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极致的恐惧!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向土炕最角落,双手死死抓住身上那条破薄被,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砰!砰!砰!”
狂暴的砸门声再次响起,比七天前那诡异的撞击更加凶猛,更加肆无忌惮!整扇破旧的木门如同狂风中的树叶般疯狂震颤,门轴发出凄厉的呻吟,门板上的裂缝在巨大的力量下迅速蔓延!
“开门!姓石的!再不开门,老子就把你这破屋点了!”一个极其嚣张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匪气。
石锁的眼睛瞬间赤红!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黑风寨二当家的“独眼狼”王彪!这伙盘踞在鹰愁涧的悍匪,凶名赫赫,手段残忍,是平阳路官府都头疼的毒瘤!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为什么?!
“春娘!躲好!”石锁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声。
“轰——!”
不堪重负的木门在一声巨响中,被几把雪亮的鬼头刀从外面生生劈开、踹烂!木屑横飞!刺眼的晨光混合着浓重的汗臭、血腥和一股山野暴徒特有的凶戾之气,猛地灌了进来!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鬼,瞬间挤满了狭小的门口!他们穿着混杂的兽皮和破烂布衣,露出的胳膊和胸膛上布满狰狞的疤痕和刺青。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魁梧,瞎了一只眼,戴着一个粗糙的皮眼罩,正是“独眼狼”王彪!他仅剩的那只独眼,闪烁着残忍而淫邪的光芒,如同饿狼般扫视着屋内,最后贪婪地定格在蜷缩在炕角的春娘身上。
“嘿嘿嘿…果然是个俏娘们儿!难怪咱们大当家念念不忘!”王彪舔了舔厚实的嘴唇,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怪笑。
“狗杂种!”石锁目眦欲裂!积压了七日的丧子之痛、恐惧绝望,还有此刻妻子受辱的滔天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猛虎,根本不顾双方人数的悬殊差距,抡起手中的硬木杠子,带着全身的力气和玉石俱焚的决绝,朝着堵在门口的王彪,当头狠狠砸了下去!
这一砸,石破天惊!凝聚了一个父亲、一个丈夫最后的力量和尊严!
王彪显然没料到这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