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昭昭,因果自偿。”明渊真人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扫视着噤若寒蝉、神色各异的人群,“尔等愚夫愚妇,只知其一,不明其二。朱棣以叔篡侄,屠戮忠良,设厂卫如虎狼,视万民如刍狗。这汝宁府衙,上至知府,下至胥吏,哪个手上没沾着无辜者的血泪?今日之果,皆昨日之因。贫道不过代天言事,点破迷障罢了。”
此言一出,如同冷水泼入滚沸的油锅!
“嘶……”
“他…他竟敢直呼天子名讳?!”
“厂卫…血泪…他说的…难道是真的?”
“慎言!慎言啊!”
人群瞬间骚动!惊骇、恐惧、一丝隐秘的共鸣、还有更深的、对那无处不在的厂卫爪牙的畏惧,在无数张脸上交织变幻。这“老道童”竟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直斥当今天子名讳,更借“天命”之名,行煽惑人心、播撒怨愤之实!
赵清真心中凛然,寒意骤生。此人绝非简单的江湖骗子或旁门左道!他借“天命不可违”之壳,行的是扰乱纲常、撕裂民心、播撒对朝廷怨望之种!更以幻术与阴煞手段装神弄鬼,操控人心于股掌之间!其背后所图,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归尘剑格处,代表“玉衡廉贞”(阳火)的赤红宝石隐动,一股纯阳浩大、涤荡邪祟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暖流,悄然探向人群中心的明渊真人,欲要窥破其本源虚实。
就在赵清真的纯阳意念即将触及明渊真人身周三尺之地的刹那——
明渊真人猛地转头!
那双孩童般清澈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深如渊,仿佛两口吞噬一切的古老墓穴,穿透层层叠叠的人群,精准无比地、直刺站在外围石阶上的赵清真!
一股阴冷、粘稠、充满腐朽与衰败气息的强横神念,如同淬毒的钢针,带着刺骨的恶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循着赵清真探出的意念轨迹,狠狠反噬而来!那神念中蕴含的怨毒与古老气息,让赵清真灵台警钟长鸣!
“哼!”
赵清真鼻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不见他如何动作,背负的归尘剑上,一股沉浑厚重、承载万物、永不动摇的“坤土”之力(源自剑格中央那颗明黄温润的“天璇巨门”阴土宝石),无声无息地漫溢开来,如同大地张开怀抱。
嗤!
那道阴毒反噬的神念毒针,撞入这片浑厚包容的坤土之力中,如同冰雪投入熔炉,瞬间被消弭、化解于无形,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两人的目光,于喧嚣燥热的市井人海中,无声碰撞。
一者澄澈如深邃星海,包容万象,道韵天成。
一者幽深似千年古墓,死寂冰冷,怨毒暗藏。
无形的气机在刹那间交锋、湮灭。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离得近的十几个围观者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茫然四顾,不知这五月闷热中的寒意从何而来。
“好一个龙门羽士,归尘剑主。”一个金石摩擦般沙哑、与孩童外貌极不相称的声音,直接在赵清真的识海深处响起,正是明渊真人的传音入密!那声音带着一丝诡谲的笑意,“汝宁水深,洛阳的浪还未平。这潭浑水,凭你一人,趟得起么?”
赵清真神色不变,灵台清明,同样以神念传音回应,声音清越如龙吟剑鸣,直透对方识海:“大道如砥,邪不胜正。阁下逆天驻形,玩弄因果于股掌,就不怕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哈哈哈!”明渊真人在识海中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无数枯骨摩擦的狂笑,“劫?贫道早已身在劫中万万年!倒是你赵清真,身负七星,心系苍生,才是这劫数漩涡的中心!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那身着明黄道袍的“道童”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诡异地闪烁了几下,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般扭曲荡漾,竟如鬼魅般凭空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杆写着“断生死”的破旧招幡,孤零零地插在“明心堂”医馆门前的青石缝中,在依旧炽热的风中,猎猎作响。
人群愕然四顾,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加狂热的议论!敬畏与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神仙!果然是活神仙!来无影去无踪!明渊真人的名号,在这一刻被彻底神化!
赵清真独立原地,归尘剑归于沉寂,剑格七星光华尽敛。他心念电转,如同冰湖下的暗流汹涌:明渊真人绝非偶然现身!其言“洛阳浪未平”、“汝宁水深”,直指白马寺、龙门石窟乃至周王朱橚之事余波!此人搅动风云,所图绝非小可!今日这看似宣扬天命的“断生死”把戏,实则是借潘黑虎之死彰显“天罚”,借赵留成父丧宣扬“天命不可违”,更借机直斥朝廷,在这豫南重镇的万千百姓心中,埋下对朝廷深刻怨望的种子!其心叵测,其谋深远!
正思忖间,一阵更加急促、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