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竟奇异地,升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期待。
她想看看,这个被韩渊,被整个锦衣卫,都视为心腹大患的男人,究竟,是何等的,三头六臂。
“孩儿……遵命。”她缓缓地,抬起头,迎向韩渊那审视的目光,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韩渊凝视着她,许久,许久。他没有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到任何他想看到,或是他不想看到的东西。那双眼睛,就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凝固的寒潭,将所有的秘密,都深深地,埋葬。
最终,他满意地,笑了。
“去吧。”他挥了挥手,如同在打发一只,最听话的猎犬,“记住,你是为父,最锋利的刀。不要,让为父失望。”
“是,义父。”
苏未然再次躬身,而后,转身,离去。她的背影,依旧是那般,纤细,挺拔,充满了拒人里之外的冷漠。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密室的黑暗之中,韩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鸷。
他当然知道,苏未然不对劲。但他,更相信,自己用十八年的时间,为她打造的那座,名为“忠诚”与“恩义”的牢笼,是何等的,坚不可摧。
“去吧,我的好女儿……”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掌控一切的快意,“去吧,用你的利爪,去撕开他的伪装。然后,再由为父,亲手,将你们,一同,送入深渊……”
……
苏未然的追踪,从不依靠蛮力。蛮力,是无能者的最后手段。
她没有像罗晋那样,大张旗鼓地,带着一队人马,在城中进行地毯式的排查。她只是,独自一人,换上了一身最寻常的、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裙,将那柄象征着身份的“青鸾”剑,藏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布袋之中,如同一位家境贫寒的、要去集市采买的邻家少女。
她首先去的地方,是“揽月舫”与“百草庐”的案发现场。
这两处地方,早已被锦衣卫封锁,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但对她而言,这所谓的封锁,不过是形同虚设的篱笆。她只用了一个寻常的午后,便借着送饭杂役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潜入了进去。
她没有去看那些尸体,也没有去检查那些所谓的“证物”。那些,都是给韩渊,给那些蠢货们看的东西。她要找的,是现场之中,那些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气息”。
在“揽月舫”那间被毁掉的宴厅里,她闻到的,不仅仅是血腥与酒气。她闻到了一种,极其纯粹的、浩瀚的、充满了“毁灭”与“审判”意味的气息。那不是单纯的内力,那是一种,将自身意志,与武学,完美融合之后,才能形成的,独特的“意”。她从那满地的碎瓷片中,读出的,不是狂怒,而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蔑视。仿佛,那凶手,只是在用一种最优雅,也最残酷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归来。
而在“百草庐”那间死亡密室里,她感受到的,则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煌煌如大日般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阳刚之气。然而,正是这股极致的“生”之气,对于那些至阴至毒的邪物而言,便成了最致命的、无法抗拒的克星。她从那株枯萎的“幽冥鬼兰”上,读出的,不是杀戮,而是一种,近乎于“道”的,绝对的净化与碾压。
毁灭与净化。审判与蔑视。
苏未然的心中,渐渐勾勒出了一个,关于“魅影”的、清晰的轮廓。
这不是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疯子。这是一个,拥有着自己独特行事准则,拥有着坚定不移的意志,并且,武功已然超凡入圣的,复仇者。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不是随机的。他是在,执行一场,只属于他自己的,审判。
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苏未然的大脑,如同一台最精密的仪器,开始飞速运转。她调阅了所有关于“卧虎庄”一役的卷宗,将每一个参与者的名字,都牢牢记在心中。李毅,是撞开庄门的主犯,所以他第一个死。薛神医,是的帮凶,所以他第二个死。那么,第三个呢?
不会是罗晋。苏未然很清楚,在齐司裳那样的对手眼中,罗晋,不过是一条叫得最响,却也最愚蠢的疯狗。杀他,太容易,也太没有“仪式感”。
也不会是韩渊。韩渊,是最终的、也是最难啃的骨头。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齐司裳,绝不会轻易出手,惊动他。
那么,目标,就只剩下那些,在整个“撼山门”惨案之中,起到了关键的、承上启下作用的,“链条”。
那些,负责传递情报,负责协调行动,负责将韩渊的意志,贯彻到每一个角落的,锦衣卫的,中层。
苏未然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个名字之上。
锦衣卫百户,赵全。此人,在“卧虎庄”一役中,负责外围的封锁与联络,功劳不大,但作用,却至关重要。更重要的是,此人,生性多疑,为人谨慎,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他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