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其核心便在于与天地同息,生生不息。他花了一夜的时间,用那源源不绝的、至阳至刚的混元真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洗涤,终于将那股阴毒的内劲从体内彻底逼出。虽然元气因此也损耗了不少,但已无大碍。
他缓缓起身,走到房间的另一角。那里,一张由几块木板临时搭成的床铺之上,苏未然依旧静静地躺着。她身上的湿衣早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干净的、属于丐帮弟子的粗布衣衫,那是丐帮金陵分舵的舵主“九指龙”乔横派人送来的。
齐司裳看着她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眉头再次紧紧地锁了起来。苏未然的伤,比他想象的还要重。她不仅仅是被韩渊废去了武功,更重要的是,她体内还残留着一种极其阴毒的药物。那药物并非直接致命的毒药,却能将人的五感放大百倍千倍。这种长期的、极致的感官折磨,早已让她心神俱溃,意志濒临崩溃。若非她心中那股复仇的执念强行支撑着,恐怕她早已香消玉殒。齐司裳知道,若要救她,不仅仅要为她修复那破碎的丹田与经脉,更重要的是要安抚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不再犹豫,盘膝在床边坐下。他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将苏未然扶起,让她背对着自己,靠在他的胸前。他将自己的双掌轻轻地贴在她后心“神道穴”与小腹“气海穴”之上。他闭上双眼,心神再次沉入那片混元无极的境界之中。一股金色的、温暖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混元真气,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缓缓流淌的溪流,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地渡入了苏未然那早已冰冷的、死寂的经脉之中。
这股真气没有立刻去冲击那些盘踞在她体内的药力残渣,也没有去强行修复她那破碎的丹田。它只是如同一位最温柔的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慰着她那每一根因过度的刺激而绷得紧紧的脆弱的神经。它在为她驱散那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在告诉她那颗早已绝望的心:别怕,有我在。渐渐地,苏未然那原本因噩梦而紧锁的眉头开始缓缓地舒展开来,她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竟奇异地泛起了一丝健康的红晕。
齐司裳感觉到她那颗冰封的心终于向他敞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他知道,时机到了。他加大了真气的输出。那股金色的暖流瞬间化作了奔腾的江河!它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却又不带半分伤害的姿态,在她那复杂的、如同蛛网般的经脉之中奔腾流淌!那些残留的“散功散”的药力,在这股至阳至刚的真气冲刷之下,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迅速地消融、瓦解,最终化作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苏未然的七窍与全身的毛孔之中缓缓地排出。而后,那股金色的真气开始进行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步——修复。它如同亿万个最灵巧的工匠,耐心地将那些断裂的、破碎的经脉一根根重新连接、缝合;它如同一场最滋润的春雨,缓缓地浇灌着那片早已干涸、龟裂的丹田气海,让那片死寂的土地之上,重新生出一点嫩绿的生机。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与功力的过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光由微曦到大亮,再到日上三竿。齐司裳的额角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脸色也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然而,他那贴在苏未然背上的双手却依旧稳如磐石。
终于,当最后一缕黑色的雾气从苏未然的口中被缓缓吐出时,齐司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收回双掌。充满生机的混元之气,不仅修补了苏未然的丹田气海,甚至强化了她的经脉,经此一场内力的滋润,苏未然隐隐觉得自己的功力竟有了突破瓶颈的迹象。
齐司裳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站起身,准备去外面打些清水。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一只冰冷的、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温度的小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齐司裳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回过头,只见床榻之上,苏未然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死寂,也没有了复仇的疯狂与决绝,那里面只有一片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般清澈的迷茫,还有在那迷茫的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感激、依赖、困惑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的光。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耗力过度而略显苍白的清俊的脸,看着他嘴角那丝因关心则乱而未来得及擦去的淡淡的血痕。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自她醒来之后第一句嘶哑的、不成调的话:“为……什么?”
齐司裳看着她那双茫然而又脆弱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疲惫的脸。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温和声音,轻声回答:“因为我不愿再看到,任何人的眼中,出现兄长临死前那样的绝望。”
他口中的“兄长”,自然指的是石惊天。然而这句无心之言,却如同一道暖流,瞬间涌入了苏未然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自己而身受内伤、耗尽功力的男人,这个在她最绝望的深渊中,唯一向她伸出手,给予她温暖的男人。她的眼眶,毫无征兆地一热。那双早已忘记了如何流泪的眼睛里,竟缓缓地凝聚起了一层晶莹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