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正南的午门之外,那片足以容纳十万之众的巨大广场,此刻却比任何一个寒冬腊月都要显得更加空旷,也更加肃杀。往日里车水马龙、百官穿行的喧嚣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森严壁垒。数千名从京营三大营中抽调出来的精锐甲士,身披厚重的明光铠,手持长戟,如同一排排沉默的铁铸雕像,在烈日下站得笔直。阳光照在他们明晃晃的盔甲与兵刃之上,反射出千万点刺眼的寒芒,汇成一片令人目眩的光海,晃得人睁不开眼。汗水早已将他们内衬的衣衫浸透,顺着盔甲的缝隙渗出,又被这毒辣的日头瞬间蒸干,只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
而在这些甲士组成的人墙之内,更有一圈由锦衣卫和东厂校尉组成的、更为致命的包围圈。他们一律身着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飞鱼服,腰挎一柄柄狭长微弯的绣春刀,手,永远按在刀柄之上。与那些京营甲士脸上的焦躁与疲惫不同,这些来自帝国最黑暗部门的鹰犬们,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病态的兴奋。他们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这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海域之中,耐心地游弋着,等待着那个传说中的猎物,自投罗网。
这所有的一切,这张由整个帝国最强大的暴力机器所编织成的天罗地网,都只为了等待一个人。
一个,胆敢向整个皇权宣战的人。一个,名叫齐司裳的人。
午门城楼最高处,一顶由十六名大内高手护卫着的黄罗伞盖之下,锦衣卫指挥使韩渊一身黑色蟒袍,安然地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一盘尚未下完的棋局。他手中捏着一枚黑色的云子,目光凝视着棋盘,仿佛对周遭这足以让风云变色的紧张气氛浑然不觉。他神情自若,气定神闲,似乎早已将对手的所有路数都计算在内。在他看来,齐司裳公然宣告要火烧午门,此举虽然疯狂,却也正中他下怀。这是一种属于侠客的、愚蠢的骄傲,一种将个人声名置于生死之上的天真。他就是要用这样一场公开的、堂堂正正的、以泰山压卵之势的围剿,来向天下人宣告,任何所谓的“侠义”,在绝对的皇权铁腕面前,都不过是一个不堪一击的笑话。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所有人的焦灼等待中,缓缓流逝。
日头,从正当空,渐渐地,偏西。
广场之上,除了偶尔响起的、甲叶摩擦的沉闷声响,和远处传来的一两声悠远的蝉鸣之外,再无他音。那些原本精神高度集中的锦衣卫校尉们,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他们紧握刀柄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些,额角渗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入那滚烫的衣甲之中,带来一阵阵烦躁的刺痒。终于,有人耐不住这死一般的沉寂,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同伴嘀咕起来。
“头儿,你说那姓齐的,该不是怕了,不敢来了吧?这都快申时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怕?他连无光楼都敢烧,还有什么不敢的?依我看,多半是自知死路一条,不知躲在哪个阴沟里,当缩头乌龟去了!”那百户冷哼一声,啐了一口唾沫。
“哈哈哈,说的是!什么‘天下第一高手’,我看,不过是个浪得虚名的匹夫!在咱们锦衣卫的天罗地网面前,便是真龙下凡,也得给他扒了皮,抽了筋!”
压抑的嘲笑声,如同一阵微风,在队列之中,悄然蔓延开来。那股原本紧绷得如同弓弦般的杀气,也渐渐地,松弛了下去,化为了一种,对于一个“懦夫”的,轻蔑与不屑。
城楼之上,韩渊的目光,依旧凝视着棋盘。只是,他那只捏着棋子的手,在听到下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议论声时,指节,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空无一人的广场尽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他算尽了天时、地利、人心,他算准了齐司裳的复仇之心与那份属于侠者的骄傲,他确信,对方一定会来赴这场由他亲手设下的、公开的、堂堂正正的死亡之约。
可他,算错了吗?日影,愈发西斜。那枚被韩渊捏在指间的黑色云子,终究,还是没能落下。
夜,终于带着它那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雨丝,降临了。那场耗尽了所有人耐心的午门闹剧,早已草草收场,只留下一个被全城传为笑柄的“怯战”传说。
而就在整个金陵城的目光,都被这场空等了一下午的闹剧所吸引时,城北,那座早已废弃的古寺禅房之内,风暴的真正中心,却平静得如同一口千年不曾有过波澜的古井。齐司裳静静地盘膝而坐,他正在进行着决战之前最后一次的调息。焚烧无光楼那一记石破天惊的“三昧真火”,几乎耗尽了他体内近半的混元真气,他需要时间,来恢复,来将自己的精、气、神,都调整到此生从未有过的巅峰状态。
在他身旁,一件用数层厚厚的黑布严密包裹着的、长逾五尺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