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依两位先生之万全之策!”他朗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文华殿中回响,“传朕旨意,再拟两道诏书,将代王朱桂、岷王朱楩之罪状,昭告天下!朕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看看,这大明江山,终究是奉法而治的天下,朕的仁政,也绝非是毫无锋芒的软弱!”
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在他身后那片巨大的、象征着皇权的龙椅的阴影里,仿佛正有一个苍老的、带着无尽疲惫与猜忌的叹息声,在幽幽回响,那叹息仿佛在说:“痴儿……痴儿啊……你以为那是狼,只要拔光了牙,便能变成狗。却不知,那是一头真正的猛虎,你今日所拔的每一根毫毛,都只会让它的利爪,磨得更加锋利……”
一场由书生所主导的、自以为是的、充满了程序正义的“文明”清洗,就此拉开了它冰冷的、也注定要通往血腥的序幕。
数日之后,北国边镇,大同府,秋日的朔风早已带着刺骨的寒意,从蒙古高原之上呼啸而来,将整座由黄土与巨石构筑的坚城都染上了一层苍凉的土黄色。代王朱桂,这位洪武大帝的第十三子,此刻正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在他那宽阔得足以跑马的王府演武场之上,与几名同样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蒙古族亲卫,进行着一场最原始也最血腥的摔跤比试。他浑身肌肉虬结,如同一头来自洪荒的棕熊,胸前浓密的黑毛之上沾满了汗水与尘土,每一次将对手狠狠地掼倒在地,口中都会发出一声野兽般满足的低吼。他从不相信金陵城里那些文官口中那套繁文缛节,更不屑于他们所谓的“仁义道德”,他只相信一个道理——这世上最可靠的,永远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刀,与这身足以撕裂虎豹的蛮力。
就在他又一次将一名壮硕的亲卫如同丢一个破麻袋般扔出数丈之远,正准备仰天发出一声胜利的咆哮之时,王府那扇由整块铁木打造、外包铜皮的朱红色厚重正门,却被一阵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得嗡嗡作响。一名王府长史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那张平日里总是谄媚而油滑的脸上此刻却满是惊恐之色,声音都已变了调,尖锐得如同被踩了脖子的公鸡:“王……王爷!不好了!王府……王府被朝廷的大军给围了!”
“什么?!”朱桂那即将出口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本就因好斗而显得有些充血的眼睛,在瞬间变得血红,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他一把推开身前试图为他披上外袍的侍女,随手抓起一旁兵器架上一柄寻常人需双手才能勉强举起的宣花大斧,大步流星地便向着府门冲去,口中更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将那个远在金陵的、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侄儿皇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他娘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围老子的王府!给老子开门!看老子不一斧子,把他连人带马,都活劈成两半!”
当他气势汹汹地冲到府门之前,命人打开那两扇沉重的包铜大门的那一刹那,眼前那森然可怖的景象,却让他那股冲天的、野兽般的怒火,都为之一滞。只见王府之外那条宽阔的长街之上,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数千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官军,如同一片沉默的、由钢铁与杀气凝聚而成的黑色森林,将整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而在那肃杀的军阵之前,一名穿着锦衣卫千户服饰的青年将领,正安然地坐在一匹神骏非凡的黑色战马之上,脸上挂着一丝礼貌而又疏离的、仿佛对眼前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微笑。正是那个不久之前,在开封府兵不血刃便将周王朱橚拿下的指挥使,张谦。
“代王殿下,别来无恙。”张谦看着眼前这个赤裸上身、手持巨斧、须发戟张,如同从山林中走出的野人般的亲王,眼中没有半分的轻蔑,只有一种程序化的、公事公办的冷漠。他从怀中,缓缓地,取出了一卷由明黄色丝绸包裹的圣旨,高高举起,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盘的声音,朗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代王朱桂,性情暴虐,治下无方,在封地之内擅杀官吏,凌辱军民,其行有亏君德,有负圣恩……朕念及宗室之情,不忍加之重辟,着即刻废为庶人,押解回京,于府中闭门思过,钦此!”
“我思你娘的过!”朱桂听着那一道道罗列自己“罪状”的言语,早已是怒不可遏,他将手中的宣花大斧猛地向坚硬的青石板路上一顿,竟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深坑,火星四溅!“放你娘的十八个罗圈屁!老子是太祖高皇帝的亲生儿子!是当今圣上他正儿八经的亲叔叔!他一个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也敢废了老子?我看你们这群南边的软蛋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