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的马宣看着城下这个行为举止都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的男人,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只与这肃杀的战场氛围格格不入的小小的鸟笼,他那颗本就充满了恐惧与猜忌的心变得更加困惑了。他不知道对方究竟在耍什么花样,但出于武将最后的尊严与对自己这座坚城的绝对自信,他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城下色厉内荏地高声喝道:“城下何人?本将在此,与你家那反贼主子势不两立!有什么鬼蜮伎俩,尽管使出来便是!本将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得上是英雄好汉!”
城下,杜先生闻言,脸上那谦和的笑容更浓了。“将军,误会了。”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在下此来绝无半分挑衅之意,只是想为将军与城上的众位将士表演一个在下新近才琢磨出来的小小的戏法,也算是为这枯燥的军旅生涯平添几分乐趣。”
他说罢,不再理会城楼之上那些充满了困惑与警惕的目光,缓缓地蹲下身子,将手中那只竹制的鸟笼轻轻地放在那干燥的、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他打开了鸟笼的小门,一只通体由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檀香气息的黑色木材雕琢而成的、巴掌大小的木鸟从笼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那木鸟雕刻得栩栩如生,其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那双由两颗细小的黑色玛瑙镶嵌而成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竟仿佛闪烁着生命的光芒。
城楼之上的所有南军将士何曾见过如此神乎其技的木工造诣,无不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就连那位本是满心戒备的马宣将军,此刻也暂时忘记了恐惧,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而就在此时,城下的杜先生脸上露出了一个谦和的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微笑。他伸出那只保养得比任何一位大家闺秀都要细腻、骨节分明的手,在那只已然走出了鸟笼的木鸟的尾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小小的机括之上轻轻地按动了一下。只听得“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竹节断裂般的脆响,那只本是静立不动的木鸟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它那由数片薄如蝉翼的木片拼接而成的翅膀竟自己扇动了起来!
紧接着,在一片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它缓缓地从地面之上飞了起来!它的动作灵巧优美,竟真的如同一只活生生的山雀,在城楼之下那空旷的战场之上盘旋飞舞了起来。它时而如鹰隼般振翅高飞,直冲云霄;时而如雨燕般贴地疾掠,姿态轻盈。它那由精巧的齿轮与弹簧所构成的小小的喉咙里甚至还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真正鸟儿的清脆悦耳的鸣叫声!
“天哪!神仙!这是神仙下凡了!”
“这……这莫非是前朝公输班的机关秘术不成?!”
城楼之上早已是一片哗然。那些本是剑拔弩张的南军士兵早已将手中的兵刃忘得一干二净。他们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如同一群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孩童,痴痴地看着城下那充满了神迹色彩的不可思议的表演。就连马宣也早已将所有的恐惧与戒备都抛诸脑后,他那张本是写满了忧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孩童般的纯粹的好奇与惊叹。
而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仙术”所彻底吸引、所彻底麻痹的那一刹那,城下的杜先生脸上那谦和的笑容依旧,只是他那双总是微微眯起的、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眼睛里却毫无征兆地闪过了一丝毒蛇般的冰冷的绝对的杀机!
他再次伸出了他那只灵巧得不似凡人的手,对着那只正在空中欢快地盘旋的木鸟轻轻地按动了另一个更为隐蔽的机括。“嘭——————!!!”一声沉闷的仿佛是一个被吹得过饱的牛皮气囊骤然炸裂的声响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空气中响起!
那只本是灵动优美的木鸟在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地炸裂了开来!散发出的并非是想象之中那足以伤人的火焰,也不是那能遮蔽视线的浓烟,而是一蓬无色无味、甚至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的映照下都难以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淡黄色的粉末。那粉末轻得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它随风飘散,如同一阵无形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温柔的风,悄无声息地向着那挤满了好奇的兴奋的毫无防备的南军士兵的城楼之上缓缓地飘去。
一瞬间,时间仿佛彻底凝固了。紧接着,是死寂。绝对的死寂。那些原本还在啧啧称奇、指指点点的南军士兵,他们脸上那兴奋的、好奇的笑容在瞬间凝固了。他们手中的兵刃当啷一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掉落在那冰冷的城砖之上,发出一阵密集的清脆的也是最后的声响。他们的身体软软地如同一排排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口袋般瘫倒下去。他们的七窍之中缓缓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流出了暗红色的粘稠的血。他们的眼睛依旧大睁着,那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与恐惧,仿佛至死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何而死。
短短的数息之间,整个遵化南门城楼之上那数百名本是生龙活虎的精锐守军竟再无一个活口。只有那位因距离稍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