摞起破棉絮子躺地上的不一定是档口的人,在这昏暗又神秘的鬼市之中,那些与档口有往来的卖客和买主,他们如同迷失在荒野中的旅人,在这混乱中寻找着片刻的安宁。他们都会随意扯下几条破棉絮,那动作匆忙而又随意,仿佛这些破棉絮只是他们随手可得的救命稻草。然后,他们将这些破棉絮粗暴地摞在地板上,或坐或蜷把自己塞在一个角落里。有的人坐在破棉絮上,身体前倾,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与疲惫,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有的人蜷缩着身体,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破棉絮中,只露出一双迷茫而又无助的眼睛,像是在逃避着外界的喧嚣和纷扰。
鬼市后巷的两排档口却呈现出一番别样的景象。由于位置靠后,自然而然就没有桃三姐、王二姐档口那般的大气与显眼。然而,正所谓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活法,这里自有其独特的生存之道。这里的档口,那两扇竹编的大门紧紧地紧锁着,仿佛在守护着属于它们的秘密。三面竹篱笆隔栏里,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物品或是洋葱,一个个圆滚滚的,散发着辛辣的气味;或是芋头,表皮粗糙,带着泥土的气息;或是甘蔗,修长笔直,一节一节的好似士兵列队;或是红薯,表皮泛红,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或是老姜,颜色暗黄,辛辣的味道若有若无;或是蒜头,一瓣瓣紧紧相拥,蒜香隐隐飘散。它们或是单一品种成堆摆放,或是几种杂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还不到开市的时辰,这后巷自然是没有人来的。整个后巷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吹过的微风,轻轻拂动着竹篱笆上的枯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些堆放的物品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开市的那一刻,等待着人们的挑选和交易。那一堆洋葱旁边,还散落着几片干枯的洋葱皮,仿佛在诉说着它们从土地到这里的历程。芋头堆上,一只小虫子在缓慢爬行,探索着这个安静的世界;红薯堆里,还带着新鲜的泥土的红薯,仿佛在告诉买主是刚刚从地里被挖出来的。
刁明是自己驾了小驴车来的,小毛驴拴在路边的歪脖子大树下,她佝偻背脊拖着破棉鞋蹒跚在鬼市门口,眼睛却只盯着来时的方向,忽然她低眉顺目的眼睑绽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把脸盘子撑大,佝偻的背脊猛地挺直,撒开腿一溜烟的跑过去。
刁明是自己驾了小驴车来的,那辆小驴车看上去有些破旧,车身上还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小毛驴被拴在路边的歪脖子大树下,正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偶尔低头啃几口地上的枯草。刁明佝偻着背脊,拖着破棉鞋,在鬼市门口晃悠,那破棉鞋仿佛随时都会从她的脚上脱落,她的眼睛却始终只盯着来时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焦急。忽然,她低眉顺目的眼睑绽开,就像紧闭的花苞瞬间绽放。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子把脸盘子撑大,原本黯淡无光的面容瞬间焕发出惊喜的光彩。佝偻的背脊猛地挺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接着,她撒开腿,一溜烟地跑了过去,那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刚刚还蹒跚而行的她。
“什么货?”一句相同的话语,几乎在同一瞬间从七八个人的口中发出,那声音有粗犷的,有尖细的,有急切的,也有沉稳的,交织在一起,在这略显嘈杂的鬼市中格外响亮。
与刁明同时到达的十来个人一下子就把一个挑着箩筐的年轻人团团围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箩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这些人七手八脚的撕扯着箩筐上的盖布,有人用力拉扯着一角,有人则试图从中间掀开,还有人干脆直接用指甲去抠那盖布的边缘。
“莫搞,莫搞。”年轻人嘴里一边喊着,一边半推半就的给众人撕扯下了盖布。只见那箩筐里,是半斤以上的柑果,黄橙橙的,色泽鲜艳,表皮光滑,透着无比的新鲜,仿佛刚从树上采摘下来一般。只是,任由众人围着这些柑果拉扯争抢,年轻人却始终紧紧挑着箩筐不肯放下。他的双手紧紧握住箩筐的扁担,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眼神中既有对自己货物的珍视,又有对众人这般急切举动的无奈。有个心急的人伸手就要往箩筐里抓柑果,年轻人赶忙侧身挡住,嘴里不停说道:“别着急,别着急。”另一个人试图从年轻人手中夺过箩筐,年轻人则死死抓住不放,额头都冒出了汗珠。尽管周围的人闹哄哄的,年轻人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箩筐,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贝。
刁明倒退两步,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说道:“好小子,有把子力气也不是傻着用吧,放这里怎样?”她的笑声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爽朗,眼神中透着几分精明和世故。刁明边笑边用手指了指脚下的一块空地,继续说道:“就搁这儿,保准能卖个好价钱。”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接着劝道:“听姐一句劝,在这儿准没错。”刁明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再次强调:“放这儿,你不吃亏。”
年轻人腼腆地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和憨厚,说道:“老板娘说的是。”只见他缓缓前走两步,然后蹲下身子,低下头,双手稳稳地握住扁担。那动作娴熟而有力,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