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鱼仔接过鱼,随手抓起一把食盐,均匀地撒在鱼身上,那食盐像是点点星光般落下。随后,他拿起毛刷,仔细地把鱼的两面都刷上了一层油,然后,他将处理好的鱼放进铁丝夹子里,再把铁丝夹子放在火炉上开始烤制,随着温度的升高,鱼身上的血水开始渗出,发出滋滋的声响,而那烤焦的烟也袅袅升起,迅速地在这浓重的夜色里弥漫开来,那独特的气味混合着血腥与焦糊,在空气中环绕。
与此同时,梅鱼仔的老婆也没有闲着。她快速地拿过一个铁皮托盘,在托盘里精心地铺上了像丝带一般的翠绿韭菜,韭菜上摆上鲜嫩的豆芽,白生生的豆芽,带着一丝水灵。她又将摆好的托盘放在火炉边的桌子上,那位置刚刚好,既方便取用,又能保持菜品的温度。
而梅鱼仔这边,他一边专注地用手翻烤着火炉上的鱼,那鱼在火炉上不断地变换着位置,以保证受热均匀,一边用大火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三两块燃烧得正旺的炭火,稳稳地放入烤鱼箱里。等到鱼被烤至金黄熟透的时候,他动作轻柔地将鱼放进装有韭菜的铁盘里,然后把铁盘放在带火的烤鱼箱上。接着,他拿起家里祖传的汤汁,汤汁在容器里微微晃动,散发着醇厚的香气。他将汤汁缓缓地浇在鱼上,汤汁顺着鱼身流淌下来,发出滋滋的声响。最后,把这份精心制作的烤鱼端给客人,让客人可以边煮边享受这独特的美味。
在那一瞬间,金山集市的外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起了一阵浓烟的风暴,滚滚浓烟如同古代战场上的狼烟一般,直直地冲向天空,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大有烽火连天、狼烟四起的壮阔之势。水果行以及百货行的商贩们见状,反应极为迅速的取出油布,将各自的摊位围了起来,接着便慌慌张张地躲进了各自的摊子里任由烧烤摊上产生的油烟四处蹿升,火苗炙烤着覆盖在摊子边沿的油布,使得油布渐渐地开始卷曲,最后软化了下来。
子时,刁明微微弯着腰,轻手轻脚地从围着油布的摊子里钻了出来,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线,然后熟练地走到毛驴旁边,双手轻柔地抚摸了几下毛驴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它,接着将缰绳从木桩上解开,熟练地套在毛驴的脖子上后,便匆匆朝着鬼市的方向赶去。
此时,烧烤摊上的买卖正正值红火如火如荼,热闹红火的场景仿佛能把周围的空气都点燃。烤肥羊的摊主双手拿着长长的铁签,不停地在炭火上来回翻动着滋滋冒油的羊肉,他的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眼紧紧地盯着烤串,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寅时,刁明赶着毛驴从鬼市返回金山集市时,正是烧烤摊退市的时辰,烤肥羊的摊主拖着手推车缓缓走来。摊主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手推车的把手,微微向前倾斜着身子,手臂上的肌肉随着脚步的迈动而微微起伏,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车沿上。他走到大圆盘人工打造的喷泉处后,停下脚步,慢悠悠地将手推车停稳,然后弯下腰,从车里拿出沾满污渍的抹布放入喷泉池里浆洗起来,他双手来回搓动,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洗涤着一段悠悠的时光。
从小年二十四一直到大年三十,金山集市外围的那些摊贩们都是在露天的环境中宿营的。
表嫂是附近兰唐村的,她曾讲起过早年的经历。那时候她儿子还小,一直没有能够得到一个固定的摊位,只能在金山集市上“打游击”。她所说的这种“打游击”,可没有真刀真枪,也没有硝烟战火。仅仅是为了能够在人流量比较大的街头巷口摆上一个箩筐,多卖出点萝卜或者青菜罢了。但是他们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脸上堆满笑容招揽顾客做买卖,可转眼间,一旦发现市管会或者商管所的人来了,就得马上挑起箩筐,撒开腿拼命飞奔。那紧张的情形,那为了躲避被收缴、没收货物而不顾一切逃窜的场景,其中的艰辛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当烧烤摊上滚滚的浓烟裹挟着刺鼻的辣椒粉末,疯狂的漫天飞舞的时候,表嫂迅速地拉起了彩条布,仔细地将自己的摊位围了起来。从兴坪运来好几万余斤柚子,临近黄昏才进临桂县,下车落地摆满一地,原本和表嫂合伙的莫家嫂子因为要回家照顾孩子,只剩下表嫂自己孤独地守着这一堆柚子。在这露天的环境中,她不得不做好露宿七天的准备。不过,一想到这些柚子全部卖完之后自己能够分到万把块钱,表嫂的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这股喜悦之情让她暂时忘记了周围弥漫的浓烟,也忘记了夜晚那刺骨的寒冷。她找来一块木板,轻轻地搁在柚子上,然后费力地拖过一张旧棉被,把自己紧紧地裹在棉衣棉裤里,在摊位上睡着了去。
老天似乎从来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那天气即便临近年关,也并未变得风和日丽。夜幕降临之后,围在摊子四周的油布,被狂风无情地撕咬出一条口子。冷飕飕的寒风宛如饥饿的猛兽,不断啃食着表嫂纤细的脚踝和手臂。表嫂醒来时,手脚已麻木得失去知觉。她微微睁开双眼,目光透过摊子,看到外面烧烤摊的炉火正忽明忽暗地跳动着,锅碗相互碰撞,发出欢快的声响。她无奈地换了个姿势,心中暗暗想着,还是再眯一会儿吧,哪怕这寒冷依旧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