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扬起尘土,惊飞了檐下的燕子。它们盘旋着飞向南方,仿佛要带去这个新生国家的消息。
青雀五年,冬。
幽州城外的雪下了三天三夜,把城墙变成了白色。沈清辞裹紧貂裘,看着城楼上飘扬的磐字旗,心里五味杂陈。
“沈相,萧将军派使者来了。”侍卫掀开帐帘,带进一股寒气。
沈清辞点头:“让他进来。”
使者是个年轻书生,见到沈清辞,恭敬地行了一礼:“在下苏文,奉磐帝之命,特来拜见沈相。”
“苏先生客气了。”沈清辞示意侍女上茶,“不知磐帝有何指教?”
苏文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陛下说,幽州已成孤城,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开城投降。他保证,不伤城中一人,还会上奏朝廷,保您全家平安。”
沈清辞打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除了劝降的话,末尾还有一行小字:“清辞,二十年了,我等不起了。”
她的手微微颤抖,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将那行小字吞噬。“苏先生,”她抬头看向苏文,眼神决绝,“请回禀磐帝,幽州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苏文叹了口气:“沈相,您这又是何苦?朝廷早已放弃幽州,您守在这里,不过是白白牺牲。”
“有些事,明知是牺牲,也要做。”沈清辞站起身,“就像当年萧将军死守雁门关一样。”
苏文沉默着起身告辞。帐外的风雪更大了,仿佛要将这座孤城彻底吞没。沈清辞走到地图前,指尖落在幽州的位置上,那里已经被红笔圈住——那是磐国的进攻目标。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指着地图告诉她:“清辞你看,这天下就像一盘棋,我们都是棋子。但就算是棋子,也要有自己的坚守。”
如今想来,父亲说得没错。她和萧策,一个守着将倾的大周,一个建立了新的磐国,看似对立,实则都在坚守着自己认为对的东西。
磐国章和三年,春。
洛阳城的桃花又开了,只是再也没有人会站在相府的回廊下静静观赏。沈清辞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磐国军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相,开城吧。”萧策的声音从城下传来,带着一丝沙哑,“我答应过你,不伤城中一人。”
沈清辞低头看着他,这个曾经的少年将军,如今已是鬓角染霜。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她家门前种下一株桃树,说:“等桃花开了,我就来娶你。”
“萧策,”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你还记得那株桃树吗?”
萧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记得。可惜后来打仗,被炮火毁了。”
“是啊,毁了。”沈清辞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城砖,“就像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毁了。”
她转身对身后的士兵说:“打开城门。”
士兵们愣住了:“相爷,不可啊!”
“打开吧。”沈清辞闭上眼睛,“这天下,该换一种活法了。”
城门缓缓打开,萧策骑着马,一步步走进洛阳城。他看着站在城楼上的沈清辞,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清辞,”他仰头喊道,“下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沈清辞睁开眼睛,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萧策,”她轻声说,“我父亲临终前说,这天下从来不属于哪一家,只属于能让百姓活下去的人。如今看来,你做到了。”
她说完,纵身从城楼上跳了下来。
萧策飞身下马,想要接住她,却只抓到一片飘落的桃花瓣。那花瓣落在他的掌心,像一滴凝固的血。
磐国章和五年,春。
洛阳城的桃花开得比往年更盛,粉色的花瓣落在新铺的青石板路上,被往来的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萧策站在新建的皇宫前,看着匾额上的“承庆殿”三个字,忽然想起沈清辞临终前的话。
“陛下,”李德全捧着一份奏折过来,“楚、吴、蜀、越四国派使者来了,说愿意归顺磐国。”
萧策接过奏折,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是四国君主共同签署的降表。他想起当年在雁门关的突围,想起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告诉使者,”他转身走向后宫,“朕准了。但有一条,必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李德全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萧策走到后院,那里种着一株新的桃树,是他亲手栽下的。他想起沈清辞,想起他们之间错过的那些岁月,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但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大周亡了,但百姓活了下来;他和沈清辞错过了,但天下太平了。
一阵风吹过,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雪。萧策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轻声说:“清辞,你看,桃花又开了。”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那是和平年代特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