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5分钟不到,部门领导的电话便打过来了。先是对我的辛苦表示理解,接着又重复唠叨着“顾客就是上帝”之类不疼不痒的话,最后还给我加油鼓气,并不忘“画饼”——承诺“放假+招人”两头抓。
工作10年,对“画大饼”的事我早已免疫。但跟领导聊完,心情还是平静不少。在领导的争取下,方案提交时间被推迟到了上午11点。领导让我在家改方案,下午再去公司。
尽管很不情愿,最后还是应承下来。在领导转述完调整意见之后,我便重新坐回到电脑前,继续修改方案。
在跟领导通电话时,老婆已经出门上班了,儿子也被母亲送进小区附近的幼儿园,这时刚回到家里。听我说上午不去公司了,便赶忙给我做早饭。
待一碗小米粥、一份土豆丝端上餐桌之后,母亲便招呼我吃早饭。我口头答应着,屁股却丝毫未动。
调整方案的时间并不宽裕,直到11点过半,在客户无数次催促之下,我才仓促提交了过去。此时,饭菜早已凉透。
“下午1点半,线上给领导过方案。”方案还没完整发过去,客户便急不可耐地发来一句新的指令。这毫无喘息的节奏,让我感到莫名压抑。
“别热了,我得去公司了。”母亲打算给我热一下饭菜,却被我制止了。
“怎么这么忙呢,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母亲不无心疼地说。
“客户有病呗!”我一边恨恨的咒骂,一边急急忙忙穿戴衣服。稍加整理,便风尘仆仆地出了门。
去公司的路上,我提前点了外卖,想着到公司先吃饭。结果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客户又来了修改意见。于是吃午饭的时间又泡汤了。
着急忙慌地二次改完,时间已逼近1点半。客户领导如期上线开始听汇报,结果因为时间仓促,还是出现了几次明显的错误,搞得自己很狼狈。而旁听的部门领导,不仅不帮忙,还各种打着官腔:“这是我们的问题,怪我没把控好方案,回去一定好好修改,明天上午上班前争取再提交一版。”
他倒是说得轻松,改方案的活,不还得我自己来!说是把控方案,实际不过是个“甩手掌柜”,不给我添乱,就烧高香了。
除了部门领导,组里原本还有另外两个同事。结果都因受不了超负荷工作,分别于3月前和上周离职了,只剩我一人还在苦撑着。
我之所以还在坚持,一是因为来公司3年,觉得自己还没到极限,不想轻言放弃;二来对领导“招人”“涨薪”的承诺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三来,我已三十有二,上有老下有小,经不起没工作或面试频繁被质疑的打击。于是只好一次次隐忍着,挣扎着,痛苦着,在无数次“是去是留”的灵魂诘问下,继续得过且过。
为了赶在第二天上班前提交方案,我一坐又是一下午+一晚上——直到凌晨1点半,方案才修改完毕。
按照要求,我先把方案发给部门领导,先征询他的意见。结果等了一刻钟,没有任何回复——说好的“不管多晚,他都会等我”,事实证明,他再次食言了。
“都这个点了,他应该早就睡得死去活来了。”我暗自揣测着。
保险起见,我再给领导补上一句话:“怕客户着急,我先发客户了,您有意见的话,我明天一早再更新一版。”
实际上,根据过往的经验,他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意见,即便有,也是类似错别字、字体不统一、排版不美观等不怎么重要的小问题。
一切搞定之后,我才关电脑,准备回家。
此时办公室空无一人,凳子东倒西歪,诉说着主人的邋遢;办公桌上的半块饼干、瓜子皮,像被遗弃的孤儿;只有白炽灯不知疲倦地照着,慰藉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走到门口的外卖置物架,才想起中午定的外卖——我竟再次忙得忘记了吃饭。中午定的面条,此时早已凉透,并坨如石块。懒得再去微波炉加热,便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关闭公司所有的灯光,一切终于归入黑暗。
夜静得出奇,仿佛整个北京都陷入酣眠,只有我一个人保持清醒。打车回到住所小区,已是半夜3点。阳春4月,夜晚仍有寒意,尽管穿着薄羽绒服,但一股不知名的小风袭来,我仍下意识地打起寒颤。
回到家,老婆儿子早已熟睡。母亲睡觉比较轻,我刚打开客厅的灯,她便穿着睡衣,睡眼朦胧地从次卧出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吃饭没有?锅里还有剩饭,要不要热一热?”母亲话说得很轻,生怕打扰舒适的老婆和儿子。
“我不饿,不用管我,你赶紧睡吧!”我照旧有些不耐烦。
母亲见状,只好悻悻地回房间。
次日是周六,本是可以休息的日子,但根据过往的经验,想要安安静静过个周末是极为奢侈的事情。我无数次默默祈祷周末不要再忙工作,然而这点小小的愿望,最后也会变成奢望——周末时光总是被无数次剥夺。
这个周末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