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当即呵斥,“谁准你这么跟娘娘说话的?”
姜昭宁连忙抬手制止,目光却牢牢锁在那人脸上。
剑眉星目,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
记忆中的轮廓渐渐清晰。
“阿砚?”
她试探着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是……小阿砚?”
沈砚白冷笑一声:“难为娘娘还记得草民这个贱名。当年您离开神医谷时,不是走得干脆利落吗?不是非要当这个劳什子皇后吗?”
他嘴上不饶人,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怎么,如今就两个丫鬟伺候着,连服药都吃不起了?”
姜昭宁不恼反笑,眉眼弯弯地望着他,答非所问:“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那颗泪痣,我险些认不出来。”
她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听说你现在是神医谷的谷主了?真好。”
她这些年虽困在深宫,却一直暗中打探着神医谷的消息。
知道他五年来潜心医术,救死扶伤,心里着实为他高兴。
只不过……
谷主亲自出诊……
她忽然想到什么,笑意敛了敛,“可是谷中出了什么事?”
青竹在一旁插嘴:“娘娘多虑了,是孟小将军特意请来的呢!”
“孟云琅?”
沈砚白冷哼一声,满脸不屑:“他算什么东西?”
话锋一转,声音低了几分,“我是为了……”
姜昭宁没有听清。
便见他突然顿住,别扭地别过脸,对姜昭宁说:“把手伸出来,诊脉。”
姜昭宁看了一眼身旁的翠羽和青竹,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待殿门轻轻合上,她才将手腕伸向沈砚白。
指尖刚搭上脉,沈砚白的脸色就变了。
“查出来了?”姜昭宁轻笑,“看来这几年,你的医术确实精进了不少。”
沈砚白却笑不出来。
他低着头,眼眶忽然就红了,像是强忍着什么情绪,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师姐。”
姜昭宁一怔,随即失笑:“都十五岁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小哭包?”
“你才哭!”
沈砚白猛地抬头,眼底水光未散,却倔强地瞪着她,“我看你是脑子出问题了!好好的神医谷不待,非要来当这个皇后,现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高兴了?!”
他声音发颤,像是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找到出口:“当年你明明可以继承谷主之位,明明可以……可你偏要出谷,偏要嫁进皇宫,谁劝都不听!现在好了,胞宫受损,心脉淤滞,连寿数都——”
他哽住,说不下去了。
姜昭宁静静看着他,记忆里的少年已经长大,可那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藏不住半点情绪。
“阿砚。”
她轻声唤他。
沈砚白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她的手,声音低了下来:“师姐,你跟我回神医谷吧。”
“谷里有温泉,对你的身子有好处,我可以慢慢替你调养,总能养好的……”
姜昭宁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
沈砚白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真的?”
姜昭宁笑着看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等废后诏书下来,等萧景珩朱笔御批,她就回神医谷去。
什么皇后之位,什么六宫之责,统统都不要了。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已久,如今下定决心,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真的。”
沈砚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终于得了糖的孩子,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那、那我先给你施针,好歹让你这几日好受些。”
他一边从药箱里取银针,一边絮絮叨叨:“这几日忌寒凉,药要按时喝,夜里别贪凉踢被子……”
姜昭宁听着,眼底浮起一丝暖意。
像是终于,又有人真心实意地惦记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