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扑扑的,山风刮在脸上有点凉飕飕的。
周富贵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湿滑的泥路上,裤腿很快又溅满了泥点子。
那卷写着“周半仙”的破布幡子就搭在他肩头,随着步子轻轻晃荡。
周富贵能感觉到幡子里那股熟悉的像只累坏了的小猫蜷缩着,安安静静的,林小雨没吭声。
回到林小雨家那三间低矮的土坯房时,天都擦黑了。
院子里点起了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灯下摆着一张矮矮的方桌。
林小雨父母和弟弟小树围坐在桌边的小板凳上。
桌上摆着几碗玉米糊糊,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几个蒸熟的土豆。空气里有股烧柴火的烟味儿,混着饭菜的寡淡气息。
周富贵把破布幡子小心地靠在堂屋门边的土墙上,走过去:
“叔,婶,吃着呢?”
林小雨父亲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富贵…回来了?快…快坐,凑合吃点…”
他挪了挪屁股,让出半张板凳。
林小雨母亲只是低着头,用筷子机械地搅着碗里的糊糊。
小树挨着他妈坐着,眼睛还是肿着的。
周富贵从墙角拖了个树墩子过来,放在桌角坐下。
刚拿起筷子,院子外头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林老哥!嫂子!”
是铁蛋爹的声音,带着点局促的爽朗。
只见铁蛋爹一手提着一只被草绳捆着脚、扑腾着翅膀的老母鸡,一手牵着活蹦乱跳的铁蛋。铁蛋娘跟在后面,手里还捧着几个新鲜的土豆。
“周大哥!”
铁蛋一看见周富贵,眼睛就亮了,挣脱他爹的手,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声音清脆响亮,“爹说这鸡给周大哥炖汤喝!补身体!”
他跑到周富贵跟前,仰着小脸,咧着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黑亮的眼睛里全是亲近和感激。
这小子病好了,精神头十足,完全是个开朗懂事的半大小子模样,不得不说,山里孩子就是不矫情,才这么几天,就像没事人一样的,到处溜达了。
铁蛋爹把还在扑腾的鸡递给林小雨父亲,有点不好意思:
“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这只鸡还能拿得出手…给周先生添个菜…谢谢周先生救命大恩!”
林小雨父亲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鸡,连声道谢。
铁蛋娘把土豆放到桌上,小树赶紧又去屋里搬了几个小板凳出来。
铁蛋一家也坐下了,小小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挤挤挨挨的。
铁蛋挨着周富贵坐,时不时好奇地偷偷瞄一眼靠在墙边的那卷破布幡子。
昏黄的灯光下,大家吸溜着糊糊,嚼着土豆。
铁蛋爹娘说着感谢的话,铁蛋叽叽喳喳讲他病好了又能满山跑。周富贵扒拉着碗里的糊糊,没啥味道。
就在这时,他感觉靠墙的破布幡子轻轻动了一下。
一股微凉的气息,像一阵轻风,在桌边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昏黄的灯光似乎都跟着恍惚地摇曳了一下。
林小雨母亲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周富贵身后门框边的阴影,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喊,又卡在喉咙里。
林小雨父亲和小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铁蛋娘“哎呀”低叫了一声,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
铁蛋爹也瞪大了眼,张着嘴。
铁蛋则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忘了嚼嘴里的土豆。
只见门框边的阴影里,一个穿着蓝色旧工服的身影,正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扎着精神的马尾辫,脸蛋干干净净的,正是林小雨!
她站在那里,身影比之前凝实了许多,不再是那种风一吹就散的稀薄感,在昏黄的灯光下,甚至能看到她工服上细密的纹理。
“小…小雨?”
林小雨父亲第一个出声,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不知所措的惊疑。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林小雨母亲更是浑身都在抖,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姐?”
林小树也呆了。
铁蛋惊讶地张着小嘴:
“小雨姐姐?”
“爸…妈…”
一个清晰、带着点怯生生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响了起来!不再是意念,是实实在在的说话声!
林小雨往前挪了一小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看着像眼泪的雾气:
“是我…是小雨…我没走…”
“我的天爷!”
铁蛋爹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
周富贵自己也愣住了!他猛地扭头看向墙角的破布幡子,又看看清晰说话的林小雨,心里头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这啥情况?
这破幡子还有这功能?
爷爷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