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将站台、铁轨、屋顶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白。北风呼啸,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细碎的刀子,刮得人生疼。
秦浩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凝结成霜。他站在北京车站的月台上,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列车,黑漆漆的车头喷吐着浓烟,在雪幕中显得格外沉重。
列车“哐当”一声停下,蒸汽喷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乘客们陆续下车,裹着厚棉袄的、戴着皮帽的、拎着藤箱的,行色匆匆地往站外走。秦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穿着单薄的灰色长衫,肩上挎着一个旧布包,瘦削的身形在风雪中微微发抖。他低着头,脚步匆匆,似乎急着离开这寒冷的地方。
“蔡先生!”秦浩高声喊道,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
那人闻声抬头,眯着眼睛望过来,待看清秦浩的脸,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子瀚?!”
秦浩快步迎上去,伸手接过对方肩上的布包:“您怎么穿这么少?北京这天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蔡先生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苦笑道:“火车上挤得很,倒不觉得冷,一下车才发觉失算了。”
秦浩见他嘴唇都冻得发青,连忙道:“先别站这儿说话了,找个暖和的地方再聊。”
他抬手招来一辆黄包车,车夫裹着破棉袄,帽檐上积了一层雪,见有生意,连忙小跑过来:“二位爷,去哪儿?”
“前门大街,福来客栈。”秦浩扶着蔡先生上了车,自己则坐在另一侧。车夫拉起车杆,迈开步子,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风雪依旧,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挂起了棉帘,行人稀少,偶有几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缩在墙角,呵着热气搓手。黄包车穿过几条胡同,终于在一家挂着“福来客栈”牌匾的旅店前停下。
秦浩抢先付了车钱,领着蔡先生进了客栈。屋内炭火正旺,暖意扑面而来,蔡先生长舒一口气,冻僵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
“掌柜的,两间上房。”秦浩掏出几块银元放在柜台上。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客人出手阔绰,连忙堆起笑脸:“好嘞!二位爷楼上请!”
安顿好后,秦浩让伙计送了一壶热茶上来。两人围坐在炭盆旁,茶香氤氲,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蔡先生捧着茶碗暖手,这才问道:“子瀚,你这次来北京,所为何事?”
秦浩也没隐瞒,直言道:“听说教育部要讨论汉字改革的事,我特意赶来。”
蔡先生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身子微微前倾:“理不辨不明,子瀚来得正好!”
他放下茶碗,语气振奋:“三日后教育部会召开讨论会,届时胡适之、钱玄同、鲁迅等文坛大家都会到场,正是百家争鸣之时!”
秦浩眉头微挑:“哦?那倒是赶巧了。”
蔡先生笑道:“可不是?这场辩论,关乎汉字存废,绝非小事。子瀚既有见解,何不一同前往?”
秦浩沉吟片刻,点头道:“正有此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