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小满看着昔日主人的背影，也突然有些茫然。
小满撇撇嘴：“要是我，定要让他跪死在这里。看着吧，三公子肯定要将这窝囊气吞下去了，若不是这性子，前些年也不会任人拿捏。”
陈礼钦皱着眉头。
妇人搀扶着王贵趴在床上，用手搓着他冰凉的胳膊和腿，帮他取暖。
小满侧身扒着门框，喃喃道：“竟……竟然就这么给拖走了？”
立秋低声道：“你不知道吧三公子如今从那新筹建的制备局领了两千五百两银子，日子好起来了。”
王贵在寒冬腊月脱光了上衣来负荆请罪，想要回京好侍奉生母，已是幡然悔过、舍生求仁之意。
黑夜里，陈迹拉开院门，披着大氅站在门槛内，平静问道：“管家大半夜的来我门前跪着做什么？”
……
陈迹算了算时间：“若乘快船走大运河的话，由南向北，十日便到。”
王贵的目光停在凤冠蓝色花钿头面上，这可是梁氏出嫁时头上戴的物件。
片刻后，王贵眼神阴晴不定：“你将这头面戴上。”
最惨的便是眼下这群三等丫鬟，月银极低，与二三十人住在一起，想嫁人也只能嫁给陈府田庄上的佃户、铺子里的伙计。
铭泉苑门前，陈迹轻声问道：“管家，你真不打算起来了？”
“不准报官，此事官府管不了，”他闭着眼指挥道：“你将家中金银细软收拾妥当，明日便唤了脚行的车夫来，再找一镖局护送，将它们运去京城。你不要随陈家一同走，单独将细软运去京城，交给我娘。”说到此处，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位小丫鬟，对方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圆圆的脸稚气未脱，眼神灵动。
院门打开，一位容貌俏丽的妇人惊喜道：“老爷，今日也不是休沐，您怎么半夜回来了？”
陈礼钦沉默许久：“她母亲确实年事已高……先前他一时糊涂犯了错，但问宗也杖责过了，当下他又负荆请罪，定是知道悔改的。当然，我也不会让他继续当管家了，只是随我们一同回京而已，你意下如何？”
立秋一边哈气搓着冰冷的双手，一边随口说道：“如今跟着三公子，虽然会受点气，但他心软。等你出嫁的时候你好好求他一下，指不定能落一份丰厚的嫁妆。”
陈礼钦有些为难：“我曾答应他母亲，要给他个差事……不如这样，我们且观察他一阵子，若他再有小人端倪，我便将他逐出府去。若他真的改过自新，我们也给他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陈礼钦看向王贵，怒声道：“你发什么疯？”
小满低着头：“我也不是嫌弃他，就是看他那么窝囊，难受。反正谁爱去谁去，涨那三百文铜钱的月银，还不够受窝囊气的……立秋姐，我想留在洛城，这样一来也不用伺候谁，在这老死算了。”
妇人委屈巴巴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黄铜镜子将头面戴在头顶。
王贵没有说话，任由妇人搓了半晌，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话音落铭泉苑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王贵痛哭道：“老爷，她陪伴您至十四岁，日日夜夜照顾您饮食起居，您怎么忍心看到她孤苦终老。”
王贵怒道：“让你戴上便戴上，哪来的废话！”
陈迹沉默了。
王贵伏在地上：“小人不去……你做什么？！”
陈礼钦便是如此。
群芳苑的小丫鬟们屏住了呼吸，脑袋在门框外一个叠一个，偷偷观察着。
……
……
她看到王贵背后与臀部的伤时，心疼的掉眼泪：“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啊？谁把您打成这样的，咱去报官！”
王贵回寝房穿好衣服，一瘸一拐的从陈府侧门出去了。他拐过几条小巷，在一户人家前敲了敲门。
第二等是管着府中杂事的丫鬟、健仆，每个二等丫鬟、健仆手底下管着七八个三等丫鬟，也算活得舒坦。
陈迹指着这座陈府：“待我们去了京城之后，这里便要空置下来。我来出车马费，将你母亲接来，到时候你便将她安置在我这铭泉苑里，岂不美哉？洛城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恰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
王贵硬着头皮：“小人母亲晕船。”
陈迹点点头：“行，不起来便不起来吧，我带你找陈大人评评理。”
陈迹思索片刻：“陈大人，不如将王贵的契书还给他，放他回家，不再在陈府做事。”
当日刘家兵祸，陈礼钦与张拙被软禁在府衙，梁氏躲到了城外田庄里。
却怎么也没想到，陈迹竟徒手将王贵拖走了。
立秋感慨道：“这王贵倒也是个狠人，他是赌三公子心软，不敢真闹出人命吗？”
……
此时，丫鬟们迟迟不见陈迹身形，小声叽叽喳喳着：“奇怪，三公子往日里最是心软懦弱，王贵都这么求他了，为何还不见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