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
冬日阴云,寒风阵阵。
季觉站在寥落破败的厂区前面,依旧还怀抱着那么一丝丝侥幸的可能,鼓起勇气发问。
“厂区。”中年人即答。
“什么区?”
“厂。”
中年人憨厚一笑,正如同流水线的工头面对新来的牛马们时一般,告诉他们,欢迎进厂,厂就这样。
人总要接受现实,接受完了吗?
接受完了咱们就开始快乐的打螺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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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还是个一级机械工程师!
如今海岸汽车唯一还能在市面上流通的山寨小面包就是他当年主持‘开发’的呢。
只有刚刚才挺起的背脊,渐渐佝偻了下去。
或者说,心里还存在着那么一丝半缕的期望。
乃至,一声无可奈何的麻木叹息。
延建呆滞:“那你怎么……”
就算是希望被掐灭了,也没有破罐子破摔。
一路上,季觉在他眼皮子跟前东摸摸西摸摸,时不时的蹿上爬下,看什么都新奇。
十分钟之后,如今海岸汽车厂的精英骨干们汇聚在漏风办公室里,完成集合。
延建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咳嗽了一声:“那之前……”
他本来以为海岸汽车厂会很惨淡,却唯独没想到,居然惨淡到这种程度。
可以重开了。
只有脸色渐渐涨红了,表情阵阵抽搐,仿佛怒不可遏,可是却不知道向谁发火,到最后,张口所吐出的,只有一片沉默。
说不定困难只是暂时的呢?说不定熬一熬能看到希望呢?说不定领导画的饼真能吃到嘴里呢?以及,说不定狗日的领导明天就死了全家呢?如今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一个通知即将重新运营的电话和天降伟人季觉,说不激动,反而是假的。
透透的!
“我老师安排的,实习。”
这些年,如果不是他偶尔还会维护一下的话,恐怕连最后这一批设备和机器早就报废或者被倒卖掉了,连根毛都不会剩下。
可惜,好景不长,日子越来越难过,厂子一天比一天不景气,连螺丝都没得打了,偏偏还因为各种原因必须自欺欺人的装模作样一下,保留一定的人员和编制,于是延建的职务越兼越多,到最后,成为空壳里最后一个能打螺丝的留守牛马。
在煤炉子旁边,大家灰头土脸的吹着火,点着了煤,烧开了水之后,捧着搪瓷缸子或者是一次性纸杯里的茶水,召开了第一次重组会议。
季觉难以置信的看着中年人手机屏幕上展示的证件,目瞪口呆:“你怎么没走?”
延建露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微笑。
短暂的会议过后,延建主动的带路,要请季觉巡视一下他忠实的生产部门,一路上接连不断的马屁和夸赞,自我感觉拐弯抹角实则明显非常的打探着季觉的状况和底细。
“来来来,快请进。”
神特么一级……
汽车厂沦落成这吊样,真正做事干活儿的,大家不愁下家,早就另谋出路了,该走的能走的可以说早几十年就走完了。
从汽车底盘的生产组装,车架、副车架的加工,车体冲压、焊装、喷漆、电泳、总装……全都可以让人感受到,这具尸体的生前曾经还算漂亮。
中年人延建笑得脸上仿佛有一朵老菊绽放,每一条皱褶都洋溢着欢欣和期盼:“季先生来了,未来就有了,季先生来了出路就来了呀!”
而且,诸多关键的设备还是有的,虽然坏的坏,报废的报废,但至少修一修还能使,至少没真给季觉一片荒地,让他凭空手搓……
可他那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完全就不像是演出来的。
想要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难道是不想走么?
“跟我来吧。”
“延……延部长不用这样。”
落满尘埃的沉寂的压床,早就停滞了的传输带,拆开之后拼不起来的设备和动不起来的吊架、装配设施更是令任何一个有现代工业常识的人情不自禁的落几颗小珍珠下来。
坐在坐垫遍布裂痕和剥落‘豪华办公椅’上,季觉端着一次性的茶杯,看着眼前的卧龙雏凤们,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他们分别是新任的代理厂长季觉、海岸汽车厂保安兼门卫兼看守兼种地老农刘金柱、人事兼财务兼锅炉供暖管理人王海川,以及其中最为重要的海岸汽车厂技术部兼设备部兼装配部兼生产管理部部长延建。
“没弄过,没见过,也没经验。”
简直就行好像是去殡仪馆参观遗体那样。
以及旁边小桌子上埋头写小学作业的临时工,刘金柱的侄儿刘小宝。
“不好意思,我从来没管过,这辈子头一次进汽车厂。”季觉如实相告,“我背后也没什么其他汽车厂的投资,更没什么财团支持,连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