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山里的那个衙役,他举着油纸伞冲进公堂,伞骨被狂风掀翻,“刚才,九峰山北坡再次塌了!“
桑落身子晃了晃。
她咬咬牙,手指继续在病患的肋骨间按着,青头针几次想要扎下去,却有些抖动。
周县令得了消息赶快进来:“桑大夫,本官刚才也听说了,你也别急,不是说朝廷快来人了吗?兴许还有机会。”
桑落站起来看向公堂方向,最后的倔强开始一点点瓦解:“请黄大夫来穿刺吧。我好像不行......”
黄大夫跑了过来,接过青头针迅速找到之前桑落讲过的位置,扎了进去。没有一点缓解。
黄大夫有点慌。之前那个桑大夫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怎么到自己就不行了?这也太丢脸了!
桑落指了指:“腋前线第四或第五肋间。”
还能扎这儿?
黄大夫没有犹豫,一针下去,立竿见影,手到病除。
当真有用!
“首选第二肋间,次选这个位置,如果都不行,你再来找我。”桑落站立都有些勉强。
黄大夫一抬头,装作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别杵在这儿了,去歇会儿吧,别说我欺负小姑娘。”
周县令也有些不忍。示意两个妇人扶她去东厢房:“之前颜大人来,本来该住官驿,咱们这个地方小,官驿还不如县衙,所以本官请请颜大人住在这里。刚才我去看了一眼,还算好,几乎没有泥。桑大夫去休息休息吧。”
桑落点点头,挣脱妇人的搀扶进了屋。
屋子里,只有地板上有些淤泥,床榻、桌案、书柜都还整整齐齐。
颜如玉的东西还在。
有他绛紫的公服,有那一枚玉蝉,还有几卷公文和卷宗。
她扶着桌案坐下来,却发现桌案边上,有一柄小小的缠着麻绳的刻刀。
刻刀旁还摆着几根雕刻到一半的蛇根木。
“我——一个友人,友人做的。”
她记得颜如玉是这么说的。
那时的他,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着:
“不过是看你总戴着一根木头,容易引人怀疑,就弄来给你了......是要提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理应投桃报李,好好为本使诊治才是。”
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她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黄金救援时间已经过了。
她侧身躺在颜如玉躺过的床榻上,山洪过境,没有留下半点他的气息。
浑身都在疼。大腿内侧已经满是血泡,火辣辣地疼着,后腰又酸又疼,缝合了一整夜,手指也有些肿痛。
心口也疼。
很疼很疼。
但她是大夫。外面是病患。
这么想着,她揭开那一个小小的瓷瓶,嗅了嗅。
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