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抵着她的,两人鼻息彻底纠缠在一起,他的目光反反复复地在她唇瓣上流连,几次差点覆上去,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桑落。”他唤她,嗓音低哑得可怕,随手将第三粒药丸拂去。
在藕色之下,他将最柔软的她紧紧握在掌心,强势地要揭穿她不肯面对的伪装。
“你看,你的心……跳得比本使还快。”
身下的人,眉心凝做一团,双手被高举过头顶。
其实捆她的布带早已松了,她毫无知觉,只一味地沉溺在他早已情动的浩瀚眸光之中。
他似是满身火焰的魔鬼,将她的心来来回回地拨弄,再抽出一根根情丝,揉作一团乱麻,一圈又一圈地牢牢缠绕在他的指尖。
陌生的浪潮向她袭来。
她死死咬着唇,脸颊似是被车内的炭火熏得滚烫,呼出的每一口气,都颤巍巍地带着焰苗。
颜如玉倏然停下来,看着她的脸,沉思片刻,倾身吹灭了蜡烛。
车内陷入短暂的黑暗。
很快就被暖炉中的炭火映成一片绯靡的红。
那红,足够暗,能让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
又足够亮,能让他偷偷看清她漆黑瞳孔里波动的情绪。
“桑落,”他在她耳畔低沉地笑,“本使说过,你喜欢野路子......”
为了证明,他在藕色缎子下作乱,那兜儿幽光粼粼,如一泓被吹皱的春水。
幸好车内足够黑。
所以她看不见自己仰起的下颌,也看不见自己弓起的身躯。
更看不见自己如一个溺水者,在暗黑中无声地张了张嘴,又一分一分地颤着缩作一团。
最后,用力咬在他肩膀上。
觉得不解恨,又咬住他的喉结。
罪魁祸首还在为非作歹,甚至还在她耳边刻意挑衅:
“你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桑落,你说,你是不是欢喜得紧?”
“你看,这还只是在上——”
每一个字都在用力戳穿她的外壳,试图逼着她面对自己的情和欲。
所以,她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
干脆一口咬住他的唇,用力地撕扯着,引来颜如玉的一声闷哼。
铁锈味弥漫开来。
颜如玉得逞地笑了,只笑了一瞬,旋即皱起眉头来。
他之前始终想不通她为何愿意为他奔袭千里,却依旧心生畏惧,退缩不前。刚才被她用力一咬,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与山中的狼搏斗时,一口又一口地咬住对方的咽喉。
也许——
她把他当做了敌人。
他在黑暗中认真地询问:“你是不是害怕与我亲近?”
又或者,害怕与任何男子亲近。
桑落闻言一怔,刚才那一股莫名的愤恼似是有了答案。
两世为人,朦胧的情,她有过。懵懂的欲,她也有过。可再往后呢?她不知道。
他们是以“繁衍”为生存目的的动物,所以注定会不断地播种,到处播种。
她看男病看得太多,什么腌臜男人都见过了,他们那些龌龊心思在她面前昭然若揭,她又如何对他们喜欢得起来?爱得起来?
颜如玉,是她最大的妥协。
她别过头,抿着唇不发一语。
颜如玉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替她将中衣整理好,默默地将她搂入怀中,用大氅将她彻底包裹,再用沾着血的唇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鬓角。
许久,才低声道:“对不起......”
黑暗中,她看到他尚未褪去的情欲,想了想,再度伸手去碰他,却又被他拉住:“不用。三夫人的药我都能忍住,这不算什么。”
她抿抿唇,不敢看他,只垂着头问:“中媚酒那次,你是不是为了救我才去的三夫人的庄子?”
颜如玉呼吸微滞,很快又释然地答:“是。”
桑落没再说话。
车内只剩下二人沉沉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脚步声响起:“公子。”
颜如玉“嗯”了一声。
知树从车帘下方,推了两件锦袍进来,又道:“苗娘子说这两件,一件女子款式和一件男子款式。男子款式是刚才临时改的,先将就着穿。马上入腊月了,她到时再赶制两件袄子出来。”
颜如玉点亮蜡烛,勾身取过素绿色的锦袍,披在桑落肩上:“以后,都穿自己的衣裳。”
---
顾映兰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时,正是腊月初一。
他抱着桑陆生给他的那一卷被褥,缓缓跨出刑部大门,就接到太妃的密旨进了宫。
他衣衫单薄又脏污,跪在昌宁宫外,让叶姑姑也有些不忍,进殿中对太妃道:“奴看顾大人此次受了大罪,一条命只怕丢了一大半呢。”
昌宁宫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铜兽香炉里腾起袅袅青烟。太妃斜倚在花窗边的湘妃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