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刘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衍是个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亲王,平日里在王府里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若不是这次蒙了难,他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底层百姓的生活。
对于这样稀奇的治蝗方法,别说想到,他连听都没听到过。
赵樽倒是若有所思的点头,“你仔细说来听听。”
“运输路上不要喂食,到了荆州后全部散养觅食。苍州六县现有鸡鸭约十几万只鸡鸭。”韩蕾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按每只每天捕食两百只蝗虫计算……”
她在地上虚划几道数字,“大约三天就能控制住灾情。”
赵樽猛地击掌,震得腰间佩剑哗啦作响:“妙啊!如此一来,咱们还正好省了饲料钱。”
他浓黑的眉毛突然又拧成结,“可这么多活物怎么运?一辆三蹦子拉二十只就顶天了。”
“所以我才说有点儿麻烦嘛!”韩蕾丢掉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刘衍,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急得扯开领口上的盘扣:“本王那有几辆运粮的骡车。”
“不够。“韩蕾摇头,“如此大批量的运输,又都是活物。你那几辆骡车有什么用?等你慢吞吞的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三人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韩蕾突然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里闪着光。
“要不,咱们分头行动。最近的江陵、当阳、冕泞三县用苍州运送的鸡鸭,我亲自带人跑一趟远些的县。”
她眨了眨眼,凑到二人面前压低声音,“到了目的地后。我再直接从系统里购买足够的鸡鸭。等解决蝗灾之后,那些鸡鸭就送给当地百姓养殖。”
刘衍眼睛一亮。他在苍州待的这些日子,见识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赵樽也没拿他当外人,告诉了他韩蕾有一个随身店铺,只要有足够的银两,可以从里面购买各种东西。
韩蕾说的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但随即刘衍又迟疑道:“可朝廷的讨伐大军……”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朝廷的大军还不见影儿,咱们速去速回。”赵樽“唰”地抽出佩剑插在地上,惊起几只蚂蚱,“等朝堂上那些家伙慢吞吞拨赈灾粮,百姓早饿成白骨了!”
不在底层,不知其苦。
若不是逃亡到这里,与赵樽和韩蕾深层接触,他还不知赵樽夫妇如此胸怀天下。这样的人,难怪会得百姓们拥护。
刘衍突然深深作揖,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城墙垛口:“荆州百万黎民,就托付给二位了。”
就在赵樽、韩蕾和刘衍分头行动,用鸡鸭应对荆州的蝗灾之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廷的讨伐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进入了荆州桃源县。
蝗灾肆虐后的桃源县,没有世外桃源的感觉,反而满目苍痍,犹如被天火焚烧过一般凄凉。
田野间收割后的秸秆被啃得贴近泥土,树皮被啃食殆尽,连路边的野草都难觅踪迹。
官道两旁,三三两两的灾民或坐或卧,在寒风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他们仿佛在质问上苍为何要降下如此灾祸。
苏策骑在战马上,冷眼扫过路旁瑟瑟发抖的百姓。他身后是绵延数里的朝廷大军,铁甲声声,在寒风中更显冰凉。
“将军,前方又有村庄!”副将鲁鹤鸣指着远处零零星星的房屋,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军,询问道:“将士们已经很疲惫了,您看要不要停下来休整一下?”
苏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传令下去,到前面空地扎营,然后进村征粮。朝廷大军讨伐逆贼,百姓自当鼎力相助。”
苏策统领的朝廷讨伐大军一路急行军了几天,朝廷前期提供的粮草的辎重,在这一路上的急行军中早已使用得干干净净。
“可是将军……”鲁鹤鸣看着路边抱着枯瘦孩童的妇人心生怜悯,犹豫道,“这些百姓已经……”
“已经什么?”苏策厉声打断,“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现在粮草在哪里?耽误了讨伐赵樽的军机,陛下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鲁鹤鸣不敢再多言,转身去传达命令。
很快,饥饿又疲惫的士兵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不等安营扎寨已如狼似虎地冲进村庄,惊叫声、哭喊声、哀求声顷刻间响彻云霄。
一个白发老者跪在苏策马前,不住磕头:“官爷别啊!开恩啊!村里就剩这点救命粮了……”
“滚开!”苏策勒马,一鞭子抽在老者背上,“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尔等刁民,也敢阻挠王师?”
老者被抽得翻滚在地,额头磕在石头上,鲜血淋漓。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刮得人脸生疼。
两个身着铠甲的士兵从低矮的茅草屋里冲出来,手里提着一小袋糙米,米袋上还沾着泥灰,显然是从角落里硬生生扒出来的。
“官爷!求求你们!”一个妇人踉踉跄跄地追出来,怀里紧紧搂着个瘦小的婴孩,另一只手死死拽住米袋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