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揶揄,“还不赶紧回去?明天不是还有重要的考试吗?别在这儿杵着了。”
智甄拿到心念念的门票,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但一听让她立刻走,小脸立刻垮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智柳,又飞快地瞟了吴楚之一眼,满是恋恋不舍和失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争取留下,但在大伯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喙的眼神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哦……”
她不情不愿、拖长了调子地应了一声,又偷偷瞄了一眼那个穿着中山装、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英俊又气质沉稳的“偶像”,才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挪出了包厢门,那背影都透着无限遗憾和委屈。
随着包厢门“咔哒”一声轻轻合拢,隔绝了少女青春而略带甜腻的气息,室内骤然安静下来。
桌上那两碗米酒散发着淡淡的甜香,酸梅汤的红泽在青瓷碗里沉淀,刚才那幕宛如电影桥段的少女怀春插曲消散无形。
智柳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快速褪去,重新变得深沉而凝重。
他端起一碗米酒,没有喝,只是看着碗中微微晃动的清澈液体,目光从碗边抬起,如同两柄实质的剑,牢牢锁定了对面同样收敛了所有客套表情的吴楚之。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将刚才那看似温馨的家族小插曲瞬间拉回残酷的棋盘,
“我这个侄女啊,虽说是侄女……但从小跟着我长大的,说是亲女儿也不为过。”
吴楚之不动声色地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酸梅汤的碗沿。
“她这个专业,最重实践,光在象牙塔里读书不行。最好的学习,便是在企业里进行实践。”
智柳继续道,目光直视吴楚之,“但幻想集团……我早年就立下了规矩,所有领导的家属及近亲一律不得任职,为的就是避嫌。”
包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智柳放下酒碗,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你那方便……“
老人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眼神锐利如鹰隼。
吴楚之一脸无奈地看着智柳,那神情仿佛是看着一个煞费苦心布置蹩脚剧本的老狐狸。
他轻轻搁下筷子,指尖在温润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打破了刚才智甄离场带来的短暂沉寂。
“老爷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倦怠,
“咱们都是华国人,我也算听着京剧评书长大的,有话不妨直说。
我不得不说,刚才那幕……”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于嘲弄的弧度,眼波扫过智甄消失的方向,
“……经典桥段啊!
董卓让貂蝉出来献酒,周瑜请孙尚香扶醉,刘皇叔摔孩子邀买人心……
三国演义年年重播,哪个暑假能落下几集?”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针,直直刺向智柳,“就差明晃晃贴个‘美人计’的标签了。
刚刚这一幕,和貂蝉初见吕布,能有多大区别?”
智柳手里的文玩核桃“咔”地顿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意并未褪去,反而加深了。
但那笑容里少了些刻意的圆滑,多了几分被戳穿算计后的自嘲和坦然。
他长长地“唉”了一声,像是胸腔里憋着一股闷气终于吐了出来,肩膀也微微松弛下来。
“哈哈哈哈!”
智柳低笑出声,随即变成了爽朗的大笑,笑声在雅致的包厢里回荡,竟带着几分卸下伪装的轻松,
“好小子!眼睛毒得很!倒是我虚伪了,显得小家子气。”
笑声渐歇,智柳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诚恳与直接。
那层萦绕多年的、属于商界老帅的精明算计与城府,此刻似乎被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逼得暂时退却了。
他将手里的核桃轻轻放在桌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直视吴楚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好吧,吴楚之。我承认。刚才那出戏,是我老脸厚皮,特意安排的。
目的,就是想让你看看我这个侄女。”
他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那仿佛在酝酿一个天大决定的神情,竟透出几分与他身份地位不符的郑重。
“刚刚我说过,我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并不只是单单说幻想和果核。
而是,你和我。”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我是希望,能看到你吴楚之和我家甄儿……能真正走到一起。
我智柳,期望与你吴家结成秦晋之好!实现你我两家的……联姻!”
“联姻?!”
吴楚之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那双在商场上洞若观火的眼睛,第一次在智柳面前流露出近乎呆滞的茫然。
“秦晋之好”四个字,犹如晴天一声霹雳,在吴楚之脑海中猛烈炸开。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耳鸣瞬间剥夺了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