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她庆幸那般国之栋梁没有死,二来定远侯威名远扬,整个大魏谁人又不知他威猛骁勇,是大魏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大魏便牢不可破。
她自是对这般人物景仰的。
禾衣立即伸手抚了一下鬓边,将碎发捋到耳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襟,见无甚问题后,才是松了口气。
只是她许久不见身旁人动静,便自然地偏过头看去,却恰好看到容止温雅的郎君复杂的神色,似喜似忧,长眉微微蹙了一下。
禾衣便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赵霁云幽幽道:“你来见我怕是从未这般紧张过。”他说罢,想到什么,唇角还是翘了起来,温柔低语,带着戏谑,“见我爹竟是叫你这样紧张?”
禾衣莫名听出了他话中意味,仿佛她这会儿紧张是因为别的什么,忙轻声道:“侯爷骁勇,是大魏英雄,要见这般人物,我自是紧张的!”
赵霁云一听这个,脸上戏谑的神色一收,低声质问:“您景仰我爹?”
禾衣觉得他说了一句废话,大魏谁人不景仰定远侯?
赵霁云不必她回答,已是从禾衣那张灵秀温婉的脸上瞧出端倪来,心里忽然不满级了,心道她要景仰也该景仰他,难道他赵霁云就逊色于他爹吗?他爹都老了!
可他转念又想到他爹即便到了如今的年纪,只要回京,多的是美妇人对他暗送秋波,若不是他爹如今只钟情他娘,怕是他弟弟满园乱跑了。
“我爹已五十有一,年纪比你爹怕是还要大。”赵霁云语气严肃地与禾衣道,禾衣冷不丁听他这般提及定远侯年纪还有些茫然,抬头看他,又见他脸上露出笑来,眉眼挑着,“日后还是把你的景仰都给我,我爹老了,如今身有重伤,在这养了半年伤了。”
禾衣瞬间领悟他这话是何意,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捶了一下他胳膊。
赵霁云见她恼羞成怒,闷笑声,捏住她的拳头,转头敲了门。
他敲了三下,便耐心等着,趁着这个工夫,又告诉禾衣:“我爹记不得许多事了,把我娘都忘了。”
禾衣一听这个怔了一下,想起了上京的侯夫人,若是她知晓侯爷将她忘了该是多伤感之事?
她没有多问什么,赵霁云也没有再多说。
不多时,禾衣便听到院子里有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来,她不自觉脊背挺直了些。
门打开,禾衣便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肩膀宽阔,穿着身蓝袍,头发乌黑,隐约只有几缕白发,用一根木簪半挽着,面容俊美儒雅,赵霁云与他生得竟是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目,只他面容苍老些,眼角细纹明显,神色也更冷淡威严一些。
禾衣只敢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不敢多看,但她能察觉到侯爷目光在她身上停住了一瞬。
随即她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来作甚?”
“爹,我带人来看看你。”赵霁云含着笑,温温柔柔的,他牵着禾衣直接往门里去。
定远侯虽语气淡漠,却侧过身让人进来,这个时候,他手上撑着的竹杖才露了出来,显然,他腿脚不便。
待进去后,禾衣忍不住又悄悄抬头看去,便见侯爷转身在院中摆放着的几张竹椅中随意坐下,竹杖被他随意放在一边。
赵霁云拉着禾衣走到定远侯面前,与他行礼,行礼前,他的余光朝禾衣轻轻看了一眼,禾衣不是傻子,对赵霁云的用意能猜测出几分,可她此时不会失礼,只能跟着赵霁云福身行礼。
定远侯又打量一眼禾衣,淡淡道:“何意?”
赵霁云眼眸扬起,笑着说:“日后我想与她成亲。”
禾衣怔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赵霁云,郎君目色温柔,竟是带着点赧色,她又垂下了眼睛,手指渐渐攥紧,却无法在此时说什么,更不知又能说什么。
她又想起赵霁云让她发誓只嫁他的模样。
定远侯只是失忆,却不是失智,正经的贵族女郎不会一同出现在这边关附近,但他也只是又看了一眼禾衣,没有发表意见,淡声道:“你成亲,你自己决定,无须征求我同意。”
赵霁云应了声,又抬头看向定远侯。
父子两那双相似的桃花目对视了一瞬,定远侯忽的挑了挑眉,笑了一下,那笑冲淡了他脸上的冷淡,使他瞧着儒雅斯文,他从腰间扯下一只白玉佩,朝禾衣递了过去。
禾衣看着递来的那只手,指节粗大,掌心粗糙,带着厚厚的茧子,与那儒雅面容全然不同的刚硬,正如他此时递过来的姿态,同样的霸道刚硬。
她没有立即伸手去接,她自认自己不能去接。
可赵霁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伸手替她接了过来,“多谢爹。”
“禾衣,你可能为我爹煮一餐饭食?”赵霁云偏头轻声对禾衣道。
禾衣实在不擅应付这般场景,只低着头柔声应了声,便敛首往厨房那儿去。
待她一走,赵霁云拿起那枚玉佩看了看,在定远侯身旁坐下,低头笑了下,替禾衣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