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是,无论那雨如何狂猛倾盆,他浑身玄色劲装纤尘不染。一层薄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寒冰气韵紧贴着他周身轮廓,雨水触及的瞬间,便被冻成细碎的冰晶,簌簌滚落,不曾有一滴玷污他的衣角。冰冷的魔力无声流淌,隔绝了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滂沱。
这份微光般的冰冷,来源于他左小臂内侧一个印记——那并非刺青,更像是某种力量天然凝结成的冰蓝色纹样,形如一片奇异花瓣,边缘闪烁着细微而纯粹的蓝芒。冰域花印。这是流淌在他骨髓深处的力量徽记。
终于,一片建筑刺破了地平线的混沌。江海镇像一个湿漉漉的、疲惫的旅人,匍匐在魔兽森林巨大黑影的边缘。雨点击打着青黑的瓦片,汇成无数浑浊的细流,敲击着地面,空气湿沉得能拧出水。
镇上最气派的建筑当属“听涛楼”,灯火通明,在雨夜中如一块温暖诱人的磁石。叶振风勒住马,冰冷的雨线在接触到围绕他身体那无形冰壁的瞬间,悄然化作氤氲白气。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缰绳丢给门口冻得瑟瑟发抖、眼神却机灵的伙计,径直推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
暖意、喧嚣、混合着酒香和烤肉的油脂气浪扑面而来,与外界的阴寒形成两个世界。堂内食客众多,划拳声、喧哗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暖意。柜台后,一个女人正低头拨弄着算盘,雪白纤细的手指灵活地跳跃着珠算。
“客官一路辛苦,快请——”老板娘抬起脸,笑意盈盈,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柔糯。然而,“进”字还未完全出口,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眸倏然定住,视线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叶振风撸起袖口擦水的左手小臂上——那个独特的冰蓝色印记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瞬,如同被无形的冰针点了一下。尽管她掩饰得极快,眼波流转间已恢复了热情,但那细微的停顿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光,瞒不过叶振风的感知。她能一眼认出冰域花印……这女人,绝不简单。
“外面这鬼天气,客官辛苦了。未曾想还有您这样的大能亲临小店。”老板娘脸上重新漾满春风,快步迎出柜台,体态风韵十足,话语却意有所指,“寻常赶路,身上干爽些不奇怪。可这七天七夜未曾停歇的‘天河倒灌’,您连衣襟都半点不湿……‘冰域’的手段,当真令人开眼。请上二楼雅间,这雨寒侵骨,让小灶煨一壶十年以上的竹叶青给您暖暖身子,驱驱湿气?”
“有劳老板。”叶振风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他不需要虚假的温暖,只想寻个干净的地方洗去一路风尘。
楼上临窗的雅间确实清净雅致。不多时,精致的酒菜送上。老板娘亲自执壶斟酒,姿态优雅:“奴家姓柳,客官叫我柳三娘便是。不知这位贵客自冰域远道而来江海镇,所为何事?这雨下得古怪,魔兽森林里怕也不太平静。”
叶振风浅浅沾了下酒杯,竹叶青的清冽滑入喉中,带来一丝暖意。他没有回答她的试探,反而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柳老板可知,江海镇附近的魔兽森林深处,通向何处?”
柳三娘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旋即笑容更盛,眼波流转:“客官好敏锐。此地的魔兽森林,确实不仅仅是我江海镇的后院猎场。它的腹地……暗藏门户,连通着一片古老的火灵之地。我们都管它叫——‘火域’。”她轻轻放下酒壶,指尖点着桌面画了个圈,又指向窗外雨雾中那片庞大幽暗的森林轮廓,“这片林子,既是狩猎之所,亦是那秘境的门户。内里凶险,寻常人别说深入,就是靠近边缘,都可能被窜出的高阶火兽撕成碎片。若非大雨连日,驱散了外围游荡的低等魔兽,恐怕连猎取点低级材料的队伍都要绝迹了。客官若有兴致,可得万分谨慎才好。”
叶振风脑中浮现出那枚滚烫晶莹的岩脊龙核晶——地脉龙巢穴图最后的注解。显然,猎物就盘踞在火域入口附近。他颔首:“多谢告知。森林深处确有东西让我在意。”语气淡然,并无更多解释。
柳三娘何等玲珑心肝,见此也不再多问,识趣地敛衽一礼:“客官早些歇息。热水、洁净衣物都备在隔壁。若有其他吩咐,尽管摇铃便是。”她退了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一夜无话。窗外,雨势终是渐渐歇了,天空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灰白。
次日清晨,雨后清冽的空气也压不住小镇弥漫的湿重腐气。叶振风换了身干练的深青色武服,离开听涛楼。他并未直接奔向城外的森林,而是循着喧闹的人声,来到了江海镇的冒险者公会——那座用粗砺岩石垒砌、挂满了各样魔兽爪牙和悬赏告示的建筑。
大厅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汗味、皮革味和血腥气的混合气息。佣兵、猎人、冒险者成群,呼喝谈笑,粗声大气,不少人铠甲或皮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和泥泞。巨大的木质任务板上钉满了写满字迹的羊皮纸:搜寻药草、猎杀特定魔兽、护卫商队……酬劳从银币到魔石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