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她的脸色越是惨白。
卷宗上罗列记录的,都是周家牵扯到的命案。
若是严格意义来说,这些案子,确实是命案。
那些死者,也都是周家所杀。
但这若是放在武林之中,则并非什么事。
有些,是周家和上门讨教的武者进行比武,正所谓刀剑无眼,在比武过程之中失手将对方杀死。
可毕竟双方都签订了生死状,证明比武是出于自愿,生死伤残自负。
除此之外,就是周家的仇家上门寻仇,被周家人反杀。
可若是周家不还手,必然会被仇家杀死。
还有一些,则是周家行侠仗义,为了保护百姓而出手杀了恶徒。
无论是生死状还是比武,亦或者寻仇、通过私刑惩奸除恶等等这些事,只要合乎护武林规矩,便不会遭受武林谴责和追责。
可是,朝廷的王法却不认这些规矩。
只要这样做了,就是违法犯罪。
但在实际处理过程之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六扇门专门负责处理武林事务,所以但凡牵扯到武林之中的凶杀案,一般都是由六扇门来解决。
而六扇门在处理这些事务之中,往往并不会按照王法来行事,而是以武林规矩作为准则。
官府需要武林协助维持地方,武林也需要官府的某种默认来生存发展。
这已经成为了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只要不闹得太大,不公然对抗朝廷,大家便相安无事。
也正是如此,周家的行事虽然违法,但是却并未有不妥。
并且周家一直紧紧团结官府和六扇门,以前也从未有人用这些命案说事过。
可如今,这些陈年旧案,这些在武林规则下早已了结的恩怨,却被眼前这位银翼侯,以最冰冷的王法条文,赤裸裸地翻了出来。
成了悬在周家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屠刀!
“侯爷!”
周白凝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悲愤和难以置信,声音因激动而尖锐起来:
“我周家是武林世家!这些案子,桩桩件件都合乎武林道义,东州六扇门皆有备案,从未追究!”
“此乃江湖规矩,朝廷亦——”
周白凝未能说完,石丹琴猛地一拍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茶盏跳动。
“够了!”
他霍然站起,高大的身躯因激动和剧毒而微微摇晃,脸上厚厚的铅粉也掩盖不住那铁青的底色和暴戾的神情。
他居高临下,如同俯视蝼蚁般盯着周白凝,声音如同雷霆,震得整个城楼嗡嗡作响:
“江湖惯例?狗屁不通的江湖惯例!”
他厉声咆哮,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周白凝脸上:
“本侯告诉你!这里是东州城!是大乾的疆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这里,只有大乾律法!只有朝廷的王法!没有什么狗屁的武林规矩!”
他喘着粗气,因激动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腰去,旁边的随从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粗暴地推开。
他指着周白凝,手指因愤怒而颤抖:
“六扇门?哼!罗栾那个废物和他手下的酒囊饭袋,都已经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在朝廷新任命的六扇门统领到任之前,这东州武林的秩序,由本侯代管!本侯说的话,就是王法!”
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将周白凝完全笼罩。
那混合着铅粉、药味和衰老腐朽气息的压迫感,几乎让周白凝窒息。
他一字一顿,如同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谁不服!”
“谁敢作乱!”
“谁触犯王法!”
“本侯——就办谁!”
石丹琴猛地一挥手,声音冷酷如冰:
“来人!”
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那位心腹随从,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本空白的公文册和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垂手肃立,如同等待命令的刽子手。
石丹琴看也不看面无人色的周白凝,对着冰冷的雨幕,清晰地宣判:
“东州武林世家周氏,累世豪强,目无王法,草菅人命,罪证确凿!”
“着令东州府衙、各州县巡检司,即刻派兵,将周氏满门上下,无论主仆,尽数捉拿归案!严加审讯!”
“如有胆敢拒捕反抗者……”
他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格、杀、勿、论!”
冲天杀气,展示银翼侯并不是开玩笑。
随从应声如雷:
“是!侯爷!”
只见随从笔走龙蛇,冰冷的文字迅速在公文册上成型。
那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文书!
一旦加盖了银翼侯的大印,传檄四方,整个东州的官府力量都将如狼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