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子掌教也立刻表态,姿态放得更低:“前辈息怒!此间因果,逍遥宗绝不敢推诿!前辈但有吩咐,晚辈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前辈指明一条化解之路,平息潭底那位……那位龙尊的怨怒,免生灵涂炭!”他此刻最忧心的便是潭底那条陷入疯狂的龙。那可是真龙之怒!一旦破封,逍遥宗首当其冲,必将化为齑粉!
一时间,所有长老的目光都充满了紧张和恳求,聚焦在玄青身上。化解万载仇怨,平息真龙怒火,这担子重如万钧,却也是逍遥宗唯一的生路。
然而,就在这气氛凝重到极点、关乎宗门存亡的关键时刻——
“唔……嗯……”
一声细微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嘤咛,打破了问天台死寂般的沉重。
是玄青怀里的欧卫!
小家伙似乎被周围过于压抑的气氛干扰,在玄青臂弯里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他那只一直紧紧攥着玄青墨发的小手终于松开了,转而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粉嘟嘟的嘴唇不满地嘟囔了两下,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位被玄龙前辈抱在怀里的、来历不明却又似乎至关重要的“小友”。
只见欧卫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挣扎着想要睁开,但沉重的困意显然占了上风。他小脑袋在玄青胸口那柔软的墨袍上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小嘴吧嗒了两下,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味。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在逍遥宗所有核心高层紧张到近乎窒息的注视下,欧卫小嘴一张,吐出一串清晰无比、却又石破天惊的梦呓:
“大龙……乖……不痛痛了哦……”
“卫卫……给你……”
“……骑大马……驾!驾!”
最后两个“驾”字,小家伙喊得还挺有气势,小短腿还在玄青腿上无意识地蹬了两下,仿佛真的在策马扬鞭。
整个问天台,陷入了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石化都要彻底的、真空般的死寂。
风,停了。
云,凝了。
时间,彻底凝固了。
玄诚祖师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死死盯着欧卫那还在微微嘟囔的小嘴。
枯木长老那张老树皮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嘴唇哆嗦得如同风中残烛,指着欧卫的手指抖得快要抽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他刚才还在想着如何加固封印、如何应对真龙之怒这等关乎宗门存亡的惊天大事,结果……结果这被玄龙前辈抱在怀里的奶娃娃,梦里居然要拿那寒潭底下被囚万载、怨毒滔天的太古凶龙……当大马骑?!还“驾驾驾”?!
这强烈的反差和荒谬感,如同万钧巨锤,狠狠砸在了枯木长老那刚直不阿、信奉规矩方圆的世界观上,砸得他神魂离体,三观稀碎!
清风子祖师刚刚捡起不久的古卷,“啪嗒”一声,再次从手中滑落,掉在脚边。他浑然不觉,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重复:“骑……骑大马?……骑……潭底那位……龙尊?……”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过于离谱的信息了。
灵韵真人掩着檀口,美眸圆睁,看看欧卫天真无邪的睡颜,又看看玄青那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抱着娃的侧脸,再看看周围长老们那副集体灵魂出窍的呆滞模样,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难道……玄龙前辈此番前来,主要目的不是寻仇……而是……带娃来串门认亲顺便……骑大龙?!
紫霄真人使劲晃了晃自己那颗如同被重锤砸过的脑袋,虬髯根根竖起,瓮声瓮气地对着同样一脸空白的玉衡真人低吼,声音都变了调:“玉衡师弟!你……你听见没?!骑大马?!他……他要把寒潭底下那条祖宗……当马骑?!我紫霄活了七百岁……今天算是开眼了!开大眼了!”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神经快要绷断了。
掌教云崖子真人手中的拂尘抖得更加厉害,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失控,混杂着极度的震撼、茫然、荒谬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张着嘴,看着玄青怀里那个还在睡梦中咂嘴的小不点,又看看玄青那深不可测的侧脸,生平第一次,对“化解恩怨”、“平息龙怒”这等关乎宗门存亡的大事……产生了一种极其不靠谱的、荒诞的联想。
玄青端坐于太师椅中,墨色的衣袍衬得他面色如玉。怀中欧卫那石破天惊的梦呓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覆盖在眸子上,掩去了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极其复杂的光芒——无奈?纵容?亦或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他并未看怀中惹下“滔天大祸”犹不自知的小东西,只是缓缓抬起头,深邃如寒潭的目光再次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一张张依旧处于石化状态、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的逍遥宗高层老脸。
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问天台那真空般的死寂,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欧卫刚才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