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凰归位,假凤自然要扒了毛扔出去……”
议论声不再刻意压低,如同冰冷的刀子,明晃晃地捅向凌薇。她走在侯府的回廊下,每一步都踏在无数道锥子般的目光里。曾经锦绣堆砌的牢笼,如今变成了荆棘丛生的泥沼。她这个“假嫡女”,成了整个侯府茶余饭后最大的笑话,一个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等待被清理的“污点”。
然而,在这铺天盖地的恶意和自身处境急剧恶化的窒息中,凌薇的心却如同沉入冰海的磐石,越发冷硬清醒。
柳氏对凌雪那近乎病态的“补偿”和“保护”,在凌薇眼中,不过是另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她看着柳氏在众人面前对凌雪百般呵护,嘘寒问暖,眼神却锐利地捕捉到柳氏在无人注意时,看向凌雪颈后那块显眼的、蝶翼状的暗红色胎记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绝非纯粹喜悦的光芒——那是一种评估,一种算计,如同在审视一件终于到手的、可以利用的珍贵物品。
凌峰对凌雪的审视则更加直接而冰冷。他沉默寡言,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凌雪身上来回扫视,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仿佛在确认这突然出现的“真凰”,是否真的能承载起武安侯府的某些期望。他对凌雪的“怜惜”近乎于无,更多的是一种基于血脉的、冰冷的责任确认。
凌薇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了凌雪在柳氏掌控下那无法摆脱的惶恐和依赖,看到了这个“真凰”初入侯府的无措和脆弱。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凌薇心中没有泛滥的同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软弱本身就是原罪。她只是清晰地意识到,凌雪的出现,非但不会成为她的转机,反而会成为柳氏手中一把更锋利、更名正言顺刺向她的刀!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次偶然的“巧遇”,便印证了她的预感。
那是在一处偏僻的回廊转角。凌薇正想去府中废弃的小药圃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与那毒药气味相似的植物。刚转过弯,便看到凌雪被两个衣着光鲜、神色倨傲的少女堵在墙角。是府中的庶女,二房的凌芳和三房的凌蓉。
“哟,这不是我们新回来的‘真千金’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鼻子啊?”凌芳抱着手臂,语气刻薄。
“就是,攀上高枝了,架子也大了?见了姐姐们也不知道行礼?”凌蓉在一旁帮腔,眼神轻蔑地在凌雪那身寒酸的粗布衣裙上扫过。
“我……我没有……”凌雪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声音细若蚊蚋。
“没有什么?没有规矩吗?果然是外面野大的,一点教养都没有!”凌芳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搡凌雪的肩膀,“今儿就让我们姐妹教教你,什么叫侯府的规矩!”
凌雪被推得一个踉跄,眼中蓄满了泪水,惊恐无助地看着步步紧逼的两人。
凌薇的脚步顿住,隐在廊柱的阴影里。她本可以立刻转身离开,置身事外。凌雪是柳氏的心头肉,受点欺负,自然会有人替她出头,正好让柳氏把矛头指向这些不知死活的庶女。但就在凌芳的手再次伸向凌雪,而凌雪绝望地闭上眼的瞬间,凌薇的目光扫过凌芳微微敞开的袖口——那里,一枚小巧的、镶嵌着米粒大珍珠的银簪子,正若隐若现!
那簪子,凌薇认得!是柳氏前几日赏给赵姨娘身边一个得力丫鬟的东西!赵姨娘……那个最擅长煽风点火、在滴血验亲风波中跳得最高的女人!
电光火石间,凌薇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庶女欺凌!这是一场拙劣的栽赃!凌芳和凌蓉的目标,恐怕不只是给凌雪一个下马威,而是要将那枚簪子“不小心”遗落在凌雪身上,或者干脆塞进她手里!坐实她“偷窃”的罪名!一个刚回府就手脚不干净的“真千金”?柳氏的脸往哪搁?而凌雪,这个怯懦的少女,一旦背上这种污名,在侯府将彻底沦为笑柄,甚至成为柳氏掌控下更听话的傀儡!
凌薇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凌雪不能现在就倒!她若倒了,柳氏所有的怒火和矛头,将毫无缓冲地、变本加厉地倾泻到自己这个“假货”头上!
就在凌芳的手指即将碰到凌雪衣襟的刹那,凌薇动了。她没有现身,只是极其隐蔽地、用脚尖踢飞了脚边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啪嗒!”石子精准地打在凌芳身后几步远的一个半人高的青瓷花盆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谁?!”凌芳和凌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猛地回头,动作瞬间僵住。
就在她们分神的这一瞬间,凌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掠出,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她借着廊柱的遮挡,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和角度,瞬间贴近凌雪身侧!凌雪只感觉一阵微风拂过,手腕似乎被什么极轻地碰了一下,随即,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原本紧张绞在一起的双手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正是那枚珍珠银簪!
凌雪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尖叫扔掉。
“别动!”一个极低、极冷,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如同细针般刺入凌雪的耳膜。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幻觉。
凌雪浑身一僵,生生压住了尖叫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