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微弱的气流,经过一夜休整,比昨日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它不再是游丝般的脆弱,更像一条初生的小溪,带着懵懂而顽强的生命力,在丹田区域缓缓流淌、循环。每一次意念引导下的运转,都带来一种细微却清晰的冲刷感,仿佛在洗涤这具身体沉积已久的污浊与虚弱。落水后一直盘踞在肺腑和骨髓里的阴寒湿气,在这股暖流的持续冲刷下,正一点点被驱散、消融。虽然离“强壮”二字还差十万八千里,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确实减轻了,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清冽感,直抵肺腑深处。
更显著的变化在于感官。侯府清晨的喧嚣,隔着重重院落传入耳中,却不再是模糊的噪音。她能清晰地分辨出远处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仆妇们压低嗓音的抱怨、粗使婆子扫帚划过青石板的沙沙声……甚至能捕捉到风穿过枯枝时,不同叶片发出的细微差异的呜咽。空气中,油灯熄灭后的焦油味、被褥上陈旧的霉味、角落里若有若无的潮气……各种气味层次分明,如同在她脑中展开了一张气味的地图。
这就是力量。哪怕只是雏形,也足以让凌薇在绝望的泥沼中,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希望的实体。她轻轻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浊气中似乎都带着一丝灰败的色泽,那是被逼出体外的沉疴杂质。睁开眼,那双曾经因高烧和迷茫而显得雾蒙蒙的眸子,此刻清亮如寒潭,锐利似鹰隼,映着窗棂透入的微光,仿佛淬过火的刀锋。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清明与力量感,很快就被现实冰冷的触角缠绕。小腹深处,那缕气流刚刚平息,被她贴身藏在里衣内袋的青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不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一种源自内部的、频率奇特的能量脉动,与她丹田中蛰伏的气息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凌薇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又是这样!昨夜初成气感时的异动绝非错觉!这玉佩……果然与《养气诀》,甚至与她自身这诡异的状态息息相关!生母苏姨娘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愈发模糊,又愈发充满疑云。一个普通的姨娘,如何会拥有这等奇物?那半块玄铁令牌,那些闻所未闻的草药名……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亟待一根名为真相的丝线将它们串联。
“哐当!”
一声突兀的脆响夹杂着压抑的惊呼,猛地从隔壁院落的方向传来,打断了凌薇的思绪。那声音很近,似乎就在听雨轩与旁边那座稍好一些的“静心苑”相连的院墙附近。紧接着,是一阵刻意压低却难掩尖锐的斥骂。
“不长眼的东西!小姐心爱的簪子也是你能碰的?定是你这手脚不干净的蹄子偷了去!还不快交出来!”一个婆子粗嘎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张妈妈…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早上洒扫时经过……”一个带着哭腔的、怯懦柔弱的女声急切地辩解着,充满了无助的恐慌。
凌雪!
凌薇瞬间分辨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静心苑,正是柳氏以“静养”为名安置真千金凌雪的院落。看来,这位“真凤凰”的日子,也并非表面那般风光。
她无声地移动到破旧的窗棂边,透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向外望去。院墙另一侧的景象落入眼中:凌雪穿着半新的浅碧色袄裙,身形单薄,脸色苍白,此刻正被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张妈妈)和一个面相刻薄的丫鬟(似乎是柳氏拨给凌雪的大丫鬟,秋月)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凌雪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眼圈泛红,身体因恐惧和委屈而微微发抖。地上,散落着几件刚从藤箱里翻出来的、质料普通的衣物。张妈妈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凌雪脸上,秋月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还敢狡辩!”张妈妈猛地推搡了凌雪一把,力道之大,让本就身体单薄的凌雪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院墙上,发出一声闷哼。“昨儿个就你鬼鬼祟祟在小姐房外转悠!今儿簪子就没了!不是你偷的,难道簪子自己长翅膀飞了?快说!藏哪儿了?不然,仔细你的皮!”
栽赃!如此拙劣,却又如此有效的手段。凌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目标很明确:打压凌雪,让她在侯府彻底失去立足之地,最好背上一个“偷窃”的污名。柳氏的手笔?还是府里那些见风使舵、惯会捧高踩低的姨娘(比如那个赵姨娘)或下人的自作主张?无论主使者是谁,这都是一石二鸟——既能除掉碍眼的凌雪,又能将祸水引向与凌雪“不和”的自己?毕竟,真千金刚回来就失窃,最大的嫌疑人除了凌雪自己,就是她这个被取代的“假货”。
凌雪孤立无援。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显然都是柳氏的眼线,绝不会帮她。那些远远观望、指指点点的其他仆役,眼中只有幸灾乐祸和冷漠。她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除了瑟瑟发抖,似乎别无他法。
一丝同病相怜的冰冷情绪,如同细小的冰刺,扎进凌薇的心底。她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