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着稀粥的粗陶碗被匕首刮过,刮下薄薄一层浅褐色的粉末。
“小姐,这是……”秋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捻起一点粉末,在鼻端轻嗅,微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燥。当归尾?分量极微,混在糙米的寡淡里几乎无法察觉。长期服用,气血渐亏,形销骨立,最终缠绵病榻——好一个润物细无声的杀局。
窗外,负责洒扫西院的粗使婆子张氏,第三次“无意”路过紧闭的院门。
柳扶摇,你的第一支暗箭,我收下了。
指尖无意识划过枕下那半块断裂的温润玉佩,丹田深处蛰伏的气流,似乎又不安分地涌动了一下。
清晨的寒气比昨日更重,吸一口都像咽下冰碴子。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武安侯府高耸的兽脊,一丝天光也无,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凌薇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靛青色棉袄,立在枯败的小院中央,闭目调息。昨日的流言蜚语和凌雪刻意的挑衅,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体内那股源自《养气诀》的微弱气流,经过一夜的吐纳搬运,比昨日似乎凝实了一丝,在丹田深处缓缓盘踞,像一条蛰伏的幼蛇,带着冰冷的警觉。
“小姐,粥…粥来了。”秋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惶,比平时更细弱几分。她双手捧着一个粗陶碗,脚步踉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躲闪不敢看凌薇。
凌薇睁开眼。目光第一时间并未落在粥碗上,而是越过秋棠单薄的肩头,精准地投向小院那扇虚掩的木门外。透过门缝,一个穿着灰扑扑粗布袄子、膀大腰圆的婆子身影,正佝偻着腰,拿着一把秃了毛的扫帚,在夹道靠近院墙根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几乎不存在的积雪和枯叶。
是负责洒扫西院这一片的下等粗使婆子,张氏。昨日凌雪来时,她就“恰好”在附近洒扫。今天,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无意”徘徊在凌薇这偏僻小院的门口了。
凌薇收回视线,落在秋棠手中的粗陶碗上。依旧是稀薄的米汤,几片蔫黄的菜叶可怜地浮着。只是今日,那寡淡的米汤颜色似乎比往日更深沉了一点点,透着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浅褐色。
秋棠的手抖得厉害,碗沿的粥汤随着她的颤抖晃出细小的涟漪。她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凌薇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碗。指尖传来的温度依旧是温吞的,但秋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没说话,端着碗走回冰冷的厢房。秋棠像被抽去了骨头,失魂落魄地跟了进去,反手带上了吱呀作响的房门,隔绝了外面可能窥探的视线,也隔绝了张婆子那看似专注实则飘忽的眼神。
昏黄的油灯光线勉强照亮了简陋的桌面。
凌薇将碗放在桌上,没有看,只是走到床边,从枕下摸出那柄通体乌沉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瞬间压下了心底所有翻腾的思绪。她走回桌边,拔出匕首。
乌沉的鞘无声滑落,露出里面哑光、厚重、带着纯粹杀戮线条的短刃。昏黄的光线下,刃口闪烁着内敛却致命的寒芒。
秋棠惊恐地捂住嘴,以为小姐绝望之下要做什么傻事。
凌薇却看也没看她,左手稳稳端起粗陶碗,右手握着匕首,用那锋利得令人心悸的刃口,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沿着碗的内壁,以一种近乎刻板的精确角度,轻轻刮过一圈。
呲——
匕首刮过粗陶碗壁,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却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压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圈刮完,凌薇停下动作,将匕首微微倾斜。只见那雪亮的刃口上,沾上了一层极其微薄、几乎透明的浅褐色粉末!粉末极其细腻,若非刃口寒光的映衬,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
“啊!”秋棠终于压抑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凌薇的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她放下碗,伸出左手食指,小心翼翼地将刃口上那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粉末刮下一点,凑到鼻端。
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淡淡苦涩的味道,钻入鼻腔。这味道非常隐蔽,混在糙米粥本身的寡淡气味里,几乎被完美掩盖。若非她前世在缉毒和生化危机处置中磨砺出的、对异常气味的极端敏感,以及此刻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寻常人根本无法分辨。
当归尾(炮制微焦)?凌薇的脑海中瞬间跳出这个判断。当归本是补血良药,但炮制火候过头或者特定部位的尾根,药性会发生微妙变化,带上一丝燥性。单次微量服用几乎无害,甚至略有活血之效。但若长期、持续、极其微量的摄入,则如同慢性毒药,会逐渐耗损气血根基,令人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四肢渐冷,最终缠绵病榻,形销骨立,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体虚病弱”或“旧疾复发”而死。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好手段!凌薇心中冷笑,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柳扶摇,你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动手了?这第一支暗箭,毒辣、隐蔽、耐心十足。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