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在一种高热席卷的情况下,觉得她的身影朦胧却柔和,有一点记忆中的影子。但依旧还在挣扎的思绪又提醒着他,这不是真的。
卡列宁的母亲不如父亲一般严厉,但那种温软的记忆,关于生病的,实际上应该也没有。他的身边有保姆,有仆人,他们自他出生起就跟随者,来自于母亲的温暖不总是肌肤的碰触还有亲吻。
人类的记忆会随着年纪增长而逐渐衰退,就算是卡列宁这般理智的人也不能幸免。
于是在回忆中,有些记忆就不自觉地会添加一些不太真实的渴望。
卡列宁睡着了。
他在梦中皱起眉头,肌肉有时会不自觉地抽搐一下,他抿着嘴,有时候又痛苦地叹息一声。
这声音在偌大的大宅中其实微不可闻,就算是在隔壁房间里忙碌的女仆们也不会听到,但总有人在意着的。
安娜像是被束缚的蝴蝶一样,就算扇动着翅膀,也依旧停留在这株花儿身边。她这么年轻,平日里等待她的应该是数不清的宴会还有缒球活动,但她完全发自内心的爱着面前这个男人,所以,停留就成为了心甘情愿。
“你会没事儿的。”
在卡列宁又一次发出低吟声后,安娜俯下身,让手掌内里的肌肤贴在对方有些汗湿的面颊上,然后轻声安抚着。
她心里是想要亲吻他的。
亲吻他的面颊,那眉峰,还有那微微紧抿的唇瓣。
但安娜知道她不应该这样做,所以代替的,她只是用手心,用手指,又或者是手背的肌肤,去轻轻地碰触那有些高热的皮肤。
她知道生病的时候,皮肤下面就像是有疼痛在血液中流淌。
她也知道碰触还有语言能带给一个人多大的抚慰。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
安奴施卡中途进来询问安娜是否需要用餐,后者看了看睡得深沉的男子,思索了一下,然后低声表示不需要。
她出去了一下,吃了点东西,然后继续守着。
这几个小时里面,她看了一小节书,翻阅了几本手稿,观察到了卡列宁眉心间有条加深的褶皱。
安娜试图把它抚平,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这场疾病在折磨面前这个男人,同时也在折磨着安娜的心。
她祈祷着,希望卡列宁能快快好起来。
当整点的钟声再一次敲响起来的时候,卡列宁动了动眼皮醒了过来。
他的眼神有些怔愣,看上去不像那个机敏的三十多岁的官员,好像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人。
他望着安娜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瞧见她一样,使得她心里多少有点惴惴不安。
“你还好吗?”安娜不由地问道,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卡列宁有些汗湿的头发。
“我希望你认得我,”安娜开了个玩笑,“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卡列宁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他果然在四周瞧了一下,那神情变得清醒起来。
安娜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右手却被握住了。
这一天之内,这只小手又被握住了。
安娜也眨动了一下眼睛,有些笨拙地喊着卡列宁的名字。
“亚历克塞?”
她没有得到回答,而是得到了一个亲吻。
嘴唇热热的,落在手背的指关节处。
“我在家里。”
“我很好。”
卡列宁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语简短,但条理清晰。
“你在这里。”
“所以我很好,安娜。”
安娜听了,微微侧头,半响,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在她嘴角边绽开。
“哦,看得出来。”
她说完之后又抬眼望向卡列宁,烛光下,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温柔仿佛就要溢出来一样。
“你要喝水吗?”安娜问道,然后把水递了过去。
卡列宁接过,啜饮了几口,水的清甜润了润他的嗓子。
他的眼睛依旧望着自己的妻子,从后者那水盈盈的眸子到嘴角边漾开的笑容,他开口说道,声音又轻又缓:“我梦到了我的母亲。”
“啊……”安娜发出了一个感叹的音节,然后摆出了聆听的姿态。每次卡列宁打算和她分享点这类事情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像开了小花一样。
“她喜欢弹钢琴,有时候她会让我们听她弹琴。”
卡列宁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我现在,大概是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我很少梦见她。”
“人们说,在脆弱的时候,人类会通过思念那些对自己温柔的人来给自己带来勇气。”安娜低声说。
卡列宁低垂了眼眸,视线落在妻子的小手上。
“安娜,我是想说……”
他又抬起头,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妻子的手背。
他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斟酌用词。这世界上能难倒卡列宁的问题不能说很多,但感情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