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开什么玩笑！”
这是米凯尔第一次见到樱发怒，她的声音并不尖锐，甚至有些压抑，但那无疑是实打实的怒意，站在她身边，甚至都能感觉到淡淡的寒意。
但这怒意却并非是向着哈里斯去的。
“很震惊吗？呵……虽然我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反应也没比你好多少。”
“全世界的患者加起来，才能提供多少血清？我们严重怀疑，他们是故意的，为了得到足够的血清，故意在我们这些普通人中散播崩坏病，他们给我们治疗的药物，根本都是些盐水、葡萄糖之类的安慰剂，他们在放任我们死去，好给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续命！”
但直到方才他才意识到：其实他什么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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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没有见证过死亡。
所以，狭小封闭的空间内能有什么样的味道，也就可想而知了。
水从她的嘴角滑落，沿着脸颊的泥垢冲刷出一条惨白的河道，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细若蚊蝇的哀鸣。舌头夹在两齿之间，却怎么也舔不到嘴唇上的水渍。
但话又说回来，牺牲少数来拯救多数，就真的是理性主义能得出的答案吗？
他的队长，卑弥呼，在第二次崩坏结束后因为崩坏病暂时离队修养，而如今她回到第五小队，身上却再没有崩坏病的痕迹。
那难道是哈里斯等人的错吗？他们又怎么可能有错呢。
“是的，当时街区中还有上千人没有撤离，他回到这里后揭露了真相，最后我们选择了和他留在这里。”
和亲眼看着一个前一秒还带着体温的人无可救药、无法违逆地走向死亡，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心境。
米凯尔抿了抿嘴，樱默不作声地放下了枪。
无法衡量。
“队长，队长？伱在听吗？”
头顶的吊灯一闪一闪的，连带着整个密闭空间中的光影都开始跳动。米凯尔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正好此时电梯停在了39层，门向两边打开，米凯尔和樱逃也似的赶紧冲了出去。
所谓的律者，在死亡，在崩坏面前其实屁也不是。
一股麻意从背部蔓延到头皮，所有人都没错，但结果是错的。
“糟了！”
意味着终末。
米凯尔这才恍然意识到：或许这个女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或许她在毒蛹见到的暗面还不够黑暗，以至于这一刻失神到浑身无力。
这就是一道电车难题，牺牲一个人的生命拯救一千个人，都是能吵到永无止尽的话题，更何况牺牲一千个人来拯救一个人？
余下的幸存者本就不多，哈里斯干脆把他们全部集中在了39层。
身为律者，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个时代。
就像他曾经发誓的那样——不再是见证者，而是可以切实改变一切命运的人。
或许，她体内的水分，连最后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了吧。
“好吧……这其实都是理想主义的说法——事实是，我们已经是行尸走肉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强撑着继续活下去了……”
真正消耗的大头，可是逐火之蛾啊……
做出选择的人，无论做出的是什么选择，在做出决定之时，他都无可置疑地背负了罪孽。
“看来所谓的在伊尔库涅市活下来的战士，也不过如此。”
“这该死的无力感……”
对于旁观者的他来说，结局确实是一样的，可对于眼前的人来说，这就意味着饥饿、意味着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终究与消散。
“啾啾”，耳边传来几声鸟鸣，米凯尔抬头望去，两只大概是海燕一般误入此间的鸟类正好从楼顶飞过，它们奋力挥动着翅膀，想要飞得更高更快，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片死地一般。
米凯尔连忙示意樱把枪放下，但樱不为所动。
通讯中长久没有回应。
樱瞬间拔出手枪，枪口直指向哈里斯和阿尔德米尔。阿尔德米尔也想要掏出手枪，但他忽然意识到那把枪中根本没有子弹，也没有任何威慑力。
下一刻，她的脑袋缓缓垂倒在黄褐色的枕头上。
意味着……
米凯尔靠在护栏上，高楼上的风将他的思绪连同额前的碎发吹得乱糟糟一片。
不，在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些少数，他们的分量远超所谓的多数，甚至是一切。
哈里斯意外地看了米凯尔和已经半瘫在他怀里的樱一眼，不由自主地嘲讽道：
果然，下一刻，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称得上一声硬汉的男人抱着头蹲下，痛哭起来。
至于哈里斯说崩坏病是市政厅故意传播的……米凯尔潜意识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崩坏近似于一种自然现象，可能只是恰好在这里爆发了而已，
“那是他的母亲。”哈里斯平静地说道。
他连忙换了个姿势，挽住了樱的手臂，让她娇小的身躯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