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身体随着车身的每一次晃动而起伏。
颠簸了不知多久,卡车终于吭哧吭哧地驶出了盘山道的最后一道弯,开上了一条相对宽阔些的县级土路。
他们视野稍微开阔了些,远处山坳里隐约可见几点微弱的灯火,那是零星散布的村庄。
虽然离开了最险峻的山路,但陈寿江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阴沟里最容易翻船。
这是他学车时候,各位老司机少不了的叮嘱。
县里马路并不是柏油公路,还是土路,坑坑洼洼,卡车根本开不快。
钱进熟悉这里的道路,为了省时间,他在路口选了个乡间土路:
“往这里走,能省下半个钟头时间。”
反正不管乡间土路还是县里马路都有坑,都开不快,这样怎么省时间怎么走。
然而就在卡车拐过一个长满了枯草的土坡时,前方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路中央,影影绰绰地横着几根木头,像几具冰冷的障碍物,挡住了并不宽敞的路面。
陈寿江下意识说道:“操!真叫周大队那乌鸦嘴说中了,咱碰上劫道的了!”
钱进尴尬。
这条路是他选的。
陈寿江立马换倒档准备撤。
结果前面一条小路和乡路交叉口处突然有自行车杀出来,七八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驱动自行车赶来。
有两个人踩着木头停下,其他自行车逆行而来,刁钻的从卡车两侧钻过去,就此迅速的将卡车给前后包抄了起来。
卡车刺目的灯光将前面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路边的枯草坡上,张牙舞爪。
这些人显然早有准备,脸上都用厚厚的深色围巾或是破旧的围脖、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自行车堵住卡车退路后,青年们立马下车亮出了家伙。
有的拎着棍棒,有的拿着镐把,甚至还有人手里攥着闪亮的砍刀!
在昏黄的光线下,那些金属的冷光显得格外刺目。
他们沉默地站在那里,无声地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胁。
“操,一群小犊子!”陈寿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露出了冷笑声。
他不怕这种劫道的人。
只是拿着刀枪棍棒而已,别说他们手里有五六半自动,就算没有他也不怕。
这种情况下倒车可以冲卡!
陈寿江没有相关经验,可他听老司机们说过太多这种情况了,而他骨子里流淌的是东北林场硬汉的冷血,此时并不畏惧甚至都没有紧张。
没有丝毫犹豫,他左手握紧方向盘,右脚猛地将油门踏板踩到底。
卡车轰鸣要迅速后撤。
钱进沉声说道:“姐夫,停车!”
外面也响起了猖狂的嚎叫声:“停车!给老子停车!”
“再不停车烧了你们狗日的!”
“想给铁棺材陪葬?”
后面一个青年举起了手臂,他手里握着个啤酒瓶子,只见一朵火花闪过,酒瓶子顿时开始冒火。
自制燃烧瓶!
果然。
青年将燃烧瓶狠狠摔在卡车后退路上,地上顿时冒起一团烈焰。
陈寿江左脚踩刹车。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的旷野中尖锐地响起,轮胎在冰冷粗糙的路面上剧烈摩擦,拖出长长的黑色印记。
卡车巨大的惯性带着车身猛地往后一冲,又重重顿住。
驾驶室里的笼子一阵晃动,松鼠和山雀发出惊恐的尖叫。
后面拦路的青年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刹车惊了一下,有人嚣张的叫道:“妈的,还想跑!”
随即,前方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抽出雪亮的砍刀,朝着驾驶室这边凶狠地冲了过来。
他歪歪扭扭的骑着自行车,骑到车头处的时候霸道的用砍刀往车灯上狠狠砍了一下子。
不过车把摇晃干没有砍中车头灯,而是砍在了铁皮上迸溅出几道火光。
然后他用脚蹬着驾驶室踏板试图去拉驾驶室的门把手。
一股亡命徒的戾气扑面而来。
然后没了。
他不动弹了。
因为车窗玻璃落下,一根黑黝黝的铁管抵在了这人的脑袋上。
魁梧青年呆住了。
尽管天色昏暗,可近距离之下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露出来的不是什么棍棒,赫然是一支保养得油光锃亮、闪着幽蓝金属光泽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黑洞洞的枪口,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瞬间就让青年后背沁出了冷汗。
这把步枪还是带刺刀的。
周铁镇说过枪的来历,他们在深山里头,以前山里很不太平,时不时会有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为了逃避抓捕躲进山里去。
这时候就需要山村的民兵队伍配合抓捕,因此西坪民兵小队便配备了少见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