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头,淡淡瞥了一眼坐在竹床上,背对着众人的鹜,墨绿的瞳眸中闪过一缕幽光。
郁离神色凝重,声音低沉道:“不是单单不记得我,是所有人,他都不记得了。”
白沧眉心微蹙,琥珀色的眸子在鹜的身上停留片刻,与清澜道:“叫阿楹了吗?”
清澜轻轻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鹜一眼:“已经喊过了。”
螣往外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落在他阴沉的眉宇间,衬得他墨绿竖瞳愈发森冷。
他冷哼一声,声音里压着怒意,齿尖似都磨了磨:“呵,这条鱼,平时装的人畜无害,阿楹还怀着幼崽,他却不知道心疼,一点都不知轻重!”
屋内一时沉寂。
几个雄性各自沉默,空气里浮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郁离却如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低咳了两声,眼神飘忽,耳尖瞬间漫上一层薄红,连带着俊朗的面容都跟着染上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晕。
螣眯起墨绿竖瞳,狐疑打量着他,正要开口质问,余光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身绯色,纤细窈窕。
“阿楹!”螣倏然转头,却在看到澹月怀中的幼崽时浑身一僵。
他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如遭雷击一般倒抽一口凉气,惊声道:“阿楹昨晚上产崽了??”
他的尾音甚至还有些发颤。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里所有雄性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扶楹身上,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白沧的目光先落在了扶楹的额心,旋即才转向澹月怀中的幼崽身上。
他上前疾步,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襁褓的衣角,琥珀色的眸子在看清幼崽的模样时微微一闪,声音里带着些笑:“昨晚破壳的?团子要知道,一定很高兴。”
澹月颔首,垂眸看向怀里的幼崽时,眉眼间尽是柔软。
这小家伙能吃能睡,直到现在都还没醒。
他小脸粉扑扑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半点看不出在阿母腹中时遭过大难。
扶楹缓步踏入竹屋,狭长的眸子越过众人,径直落在竹床上的鹜身上。
他静静坐着,脊背挺直,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膝头,眸光落在窗外,似在看云卷云舒,竹屋里嘈杂的声音半点没有影响到他,仿佛他们都是空气。
而鹜显然也没什么心情与他们交谈,把自己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她收回目光,看向站在一侧的郁离:“他昨天就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郁离身形一僵,鎏金的瞳孔游移不定,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避开了她的目光,只声音发沉道:“我阿哥已经不记得任何人了,包括我,和你,你有办法让他重新想起来吗?”
螣懒洋洋睨了襁褓里的幼崽一眼,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漫不经心别过脸去。
和不夜侯的新仇旧恨,他可都记着呢,别指望这小崽子能和团子一样的待遇。
再说了,这是个雄性,哪配和娇软的小雌崽相提并论?
听到郁离的话,螣嗤笑出声,尾音里裹着几分玩味:“让他想起来?以前那些记忆对他来说不是一种痛苦吗?既然忘记了,那也是一件好事。”
话落,他声音忽然转冷:“不过,是真忘还是假忘,可就两说了。”
说话间,他眼神危险地从鹜身上扫过,带着些阴冷的审视。
落蘅这个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面对这些突然回来的雄性,他始终保持警惕,不能再让部落交易大会上的事重演,说不准鹜就是在装傻充愣,企图伤害他的雌性!
郁离眼神骤冷,指节捏的发白,盯着螣道:“你什么意思?”
螣扯了扯唇,走到扶楹身侧,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把她往后面带离了几步。
他指尖轻轻摩挲扶楹腰侧,嗓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危险:“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保不齐你们兄弟俩心存恨意,却知道报仇无望,就搞这些小动作呢?”
一旁的清澜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沉默地望向鹜和郁离。
螣口中的字字句句,于他而言无异于一种巨大的痛苦,因为他曾亲眼目睹。
即便鹜是为了救他而伤,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也说不出一句辩白的话,若阿楹出了事,即便他以命相抵,都难以弥补。
澹月搂着幼崽的手臂紧了紧,眸光却落在扶楹身上。
他没有开口,只担心地看了扶楹一眼。
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的阿楹不是曾经那个心狠手辣,以折磨雄性为乐的雌性。
她一定会救鹜。
这个念头在澹月心底无声蔓延,带着几分笃定,又夹杂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白沧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动,无声地站到了扶楹的另一侧。
他斜睨了螣一眼,这条蛇平日里冷气森森,看人时总有戾气,可在这件事上,他说的确实没错,不管鹜失去记忆的事是真是假,他们都不能拿雌性的安危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