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死亡界线的中央,齐司裳与苏未然背靠而立,如同一座在血海之中兀自屹立不倒的黑色礁石。
齐司裳的呼吸悠远而绵长,仿佛与这天地的脉搏融为一体。那件玄色的劲装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那挺拔的身躯之上,勾勒出如山岳般沉稳的轮廓。他双手握着那柄漆黑如墨的“断岳”刀,刀尖斜指地面,厚重的刀身之上,一道道细微的、金色的混元真气如灵蛇般缓缓流转,将所有侵入身周三尺之内的寒意与杀气,都尽数化解于无形。他那张清俊的脸上苍白如纸,嘴角尚残留着一丝方才硬撼凌绝与霍禄联手一击时所留下的血痕,但那双眸子,却比这秋夜的雨更冷,比这广场的火更亮。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如同鬣狗般越围越近的敌人,他的目光,穿透了那摇曳的火光与蒸腾的水汽,死死地锁定在白玉石阶之上,那个始终未曾动过,却又仿佛是这整片天地间唯一主宰的身影。
苏未然紧紧地靠着他,她的身体因力竭而微微颤抖,但握着“青鸾”剑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她的武功根基虽得齐司裳以混元真气重塑,比之往昔更为扎实,但毕竟时日尚短,一身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方才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之舞,早已将她体内的真气消耗了七七八八,此刻全凭着一股不共戴天的恨意与不愿成为他负累的骄傲,在苦苦支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具宽阔的胸膛之中,所传来的是如江河奔腾般雄浑的内力,以及一丝,因自己而起的、压抑的担忧。
就在此时,石阶之上的那道身影,终于动了。
他没有像霍禄那般如猎豹般一跃而下,也没有像凌绝那般如鬼魅般悄然飘落。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下了那九十九级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白玉石阶。他走得很慢,很稳,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他那双由上等云锦织就的黑色官靴,踩在沾满血水的石阶之上,竟是片尘不惊。他一身绣着黑色坐蟒的华贵常服,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那条蟒仿佛活了过来,正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地吞噬着这片天地间所有的光。他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甚至带着几分儒雅的微笑,仿佛不是走向一场生死搏杀,而是要去赴一场早已安排好的故友之宴。然而,随着他的走近,一股无形的、粘稠的、仿佛能将人的骨骼都寸寸锁死的阴柔气场,却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将整个广场都笼罩了起来。那些原本还在蠢蠢欲动的锦衣卫番役,竟都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眼神之中,充满了比面对齐司裳时更要深刻百倍的、深入骨髓的敬畏。这并非是单纯的武功威压,而是一种源于长久以来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所形成的、对人心的彻底掌控。
这,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韩渊。
他的脚步,最终在距离齐司裳十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竟是越过了齐司裳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径直落在了他身后,那个一身青衣、持剑而立、脸色同样苍白却又倔强无比的苏未然身上。
“我的好女儿,”他开口了,声音温和磁性,不带半分火气,却又像一条最阴毒的毒蛇,顺着冰冷的雨丝,钻入苏未然的耳中,“你让为父,很失望。”
这句平淡至极的话,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入了苏未然的心中!她那具因力竭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本已冰冷如霜的眸子里,瞬间燃烧起一片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的火焰!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十八年的欺骗与利用,静水堂中那永世难忘的屈辱与绝望,都在这一句话的引动之下,化作了最锋锐、最纯粹的恨意,轰然爆发!
“住口!”她嘶声喝道,声音不再清冷,反而带着一种因极致的愤怒而产生的、凄厉的沙哑,“你不配!”
“师妹,不可!”齐司裳在她身后低喝一声,他能感觉到苏未然的气息在一瞬间变得紊乱而暴烈,这乃是心神失守、真气逆行的大忌。
然而,苏未然已然听不进任何劝阻。她知道,今日之局,齐司裳已身受重创,又被两大高手与数百精锐死死缠住,她若不能在此刻牵制住韩渊,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力竭而亡这一个结局。她必须,也只能,由她自己,去亲手斩断这段纠缠了她一生的、罪恶的因果!这不是冲动,这是一个顶尖刺客在判断出自己已成为整个战局最关键的胜负手之后,所做出的、最决绝的战术选择!
她足尖在湿滑的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已如一道撕裂雨幕的青色闪电,绕过齐司裳的身侧,主动向着韩渊,悍然发动了抢攻!她手中的“青鸾”剑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只浴火重生的神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