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由数十头健牛拖拽的重型投石车,在距离城墙数百步之遥的阵地之上,不断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将一块块重逾百斤的巨大滚石呼啸着抛向半空。那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充满毁灭气息的抛物线,而后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发出“轰隆轰隆”的惊天巨响,激起漫天的烟尘与碎石。然而,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些巨石的落点却总是巧妙地避开了城墙之上那些最为关键的防御节点,只是徒劳地在那坚固的墙体之上留下一个个无关痛痒的巨大白点。
数十架由最坚硬的铁桦木打造的高达十余丈的巨大攻城云梯,被燕军的士兵们嘶吼着扛到了城墙之下。他们将云梯重重地靠在墙体之上,而后便如同一群被激怒的蚂蚁,密密麻麻地向上疯狂地攀爬。他们的口中发出震天的呐喊,手中的战刀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寒芒,那气势仿佛要将这天都捅出一个窟窿。然而,他们的攻势却又总是最关键的时刻戛然而止。
城楼之上,蓟州守将耿瓛正身披着一身厚重的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明光铠,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城下那片在他看来早已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他那张素来谨慎多疑的脸上,此刻早已被一种充满轻蔑与不耐烦的疲惫所取代。
“哼,”他看着城下那些又一波在即将登上城头之时便被他麾下的守军用滚石与擂木轻易地砸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的燕军士兵,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那朱棣逆贼莫不是真的疯了不成?如此填油般的毫无章法的攻城,除了将他麾下将士的性命白白地断送在我这坚城之下,又有何用?”
他身旁一位同样是满身血污、脸上却带着几分兴奋的副将,立刻满脸谄媚地走上前一步,大笑道:“将军神威!您看,城下那些燕贼已是强弩之末,士气全无!依末将看,都不用等到明日,今日黄昏之前,他们便会自行溃退了!”
耿瓛闻言,脸上那得意的神色更浓了。这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坚守早已让他那颗本是谨慎多疑的心在极致的疲惫与这看似一边倒的“胜利”之中彻底地松懈了下来。他已然完全相信朱棣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而他自己则即将要成为那个亲手粉碎了“靖难”之师不败神话的第一位大明功臣。
他大袖一甩,用一种早已胜券在握的从容语气,对着身后的传令兵高声下令道:“传我将令!将城中所有预备队都调至南墙!今夜本将要亲率一支精锐趁夜出城劫营!我要让那朱棣逆贼也好好地尝一尝我耿某人的厉害!”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将城中所有精锐的目光都牢牢地吸引在这片由鲜血与火焰所构成的华丽舞台之上时,在距离他数十里之外的那片被当地人敬畏地称为“鹰愁涧”的万丈悬崖之下,一场真正的无声的死亡之舞已然拉开了它冰冷的序幕。
夜终于带着它那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寒意再次降临了。南墙之上的喊杀声也终于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之后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只剩下那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把在萧瑟的秋风中发出“噼啪”的轻响,与那些躺在城墙之下发出痛苦的燕军“伤兵”们此起彼伏的哀嚎。
而就在此时,蓟州城北的那片被陡峭的悬崖与湍急的河流彻底隔绝开来的被所有守军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绝路”的“鹰愁涧”的崖底,一道黑色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影子已然如同一只在黑夜之中捕食的巨大壁虎,悄无声息地贴上了那高达数百丈几乎是与地面呈九十度垂直的冰冷的岩壁。
那影子便是“瀚海龙庭”之中那个最为神秘也最为致命的首席刺客——“沙蝎子”魏通。
他没有用任何寻常江湖人所用的飞爪与绳索。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在攀登这种布满了湿滑青苔与松动碎石的险恶绝壁之时非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而会成为暴露自己行踪的累赘。
他的武器只有那两柄由“鬼手”杜先生耗费了数年心血用一种产自西域的极其罕见的名为“乌金”的坚硬而又富有韧性的奇特金属为他量身打造的攀岩短刃。那短刃不足一尺长,通体漆黑,不反半分光华,其前端被打磨得锋利无比,足以轻易地插入最坚硬的花岗岩之中。而其内部更是被杜先生用他那神乎其技的机关术巧妙地设置了一道可以由使用者手腕处的细微内力所控制的如同蝎螯般的倒钩。
此刻,魏通正将他全部的生命都寄托在这两柄冰冷的杀人工具之上。他整个人如同一只早已失去了所有重量的巨大黑色蜘蛛,在那垂直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峭壁之上进行着一场充满了极限挑战与无边悬念的死亡之舞。
他的每一次向上都充满了近乎于艺术的精准与冷静。他先是用左手的短刃向上奋力一插,那锋利的刃尖便“噗嗤”一声无声无息地没入岩壁的缝隙之中。而后他手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