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茅草顶漏下细碎的雨珠,打在潇沅沾满泥污的衣襟上。他刚从江边芦苇荡中脱身,身后是南齐东昏侯萧宝卷派来的追兵——三天前,他因“私藏前朝舆图”的罪名被列入缉捕名单,若非家仆拼死掩护,此刻早已是建康城墙上的一具无名尸。
“公子,喝点热粥吧。”
一个清瘦的身影递过陶碗,是林夏。他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衫,手中握着半块干饼,眼神却亮得惊人。林夏是三年前潇沅在会稽游学途中结识的谋士,据说曾是太学博士,因抨击时政被罢官,流落江湖。此刻,他正用树枝在泥地上勾画着什么,眉头紧锁。
潇沅接过粥碗,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林兄,追兵已至秣陵,我们无处可藏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连日奔逃的疲惫,“‘潇沅’这个名字,如今已成催命符。”
林夏抬起头,将树枝指向泥地上的字迹——那是“萧”字。“公子可知,为何东昏侯执意要取你性命?”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并非因你藏了舆图,而是因你祖父是萧道成的族弟。”
潇沅猛地抬头。他自幼只知祖父是前朝罪臣,家族被贬为庶民,却不知与南齐皇室萧氏有这层渊源。
“萧道成建齐时,你祖父因反对削夺宗室兵权被赐死,家族才改姓‘潇’,隐于民间。”林夏的指尖在“萧”字上重重一点,“如今东昏侯屠戮宗室,连尚书令萧懿都险遭毒手,他容不下任何与萧氏沾边的人,哪怕只是个落魄的旁支。”
雨势渐大,破庙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潇沅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那我该如何?难道坐以待毙?”
“改姓。”林夏的声音斩钉截铁,“改回‘萧’姓,且需用一个能让朝野侧目的名字。”他俯身写下“萧衍”二字,“衍,有繁衍、延绵之意,既合萧氏宗族绵延之愿,又暗含‘推演天下’的气象。更重要的是,此名不显山露水,却能让知晓你身世的人暗自留意。”
潇沅沉默良久。改姓,意味着彻底割裂过去,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刀光剑影中求生。但他看着林夏坚定的眼神,想起家仆临死前“活下去,为家族正名”的嘱托,终于点头:“从今往后,世间再无潇沅,只有萧衍。”
林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公子(此后称萧衍)既决,便需步步为营。东昏侯失德,朝野怨声载道,正是潜龙升渊之时。第一步,是离开建康,去襄阳。”
“襄阳?”
“不错。”林夏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望着雨幕中模糊的远山,“雍州刺史萧懿是萧氏宗亲,虽暂附东昏侯,却心怀天下。你以萧氏旁支身份投效,他必会接纳。更重要的是,襄阳兵强马壮,地处南北要冲,进可攻中原,退可守江南,是积蓄力量的绝佳之地。”
萧衍望着林夏的背影,忽然明白这位谋士早已为他铺好了前路。他将剩下的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依林兄之计。”
三日后,两人换上商旅装扮,混在南下的商队中,踏上前往襄阳的路。潇沅已死,萧衍的故事,自此开篇。
第二章襄阳立足:萧懿帐下的潜龙
永元元年(公元111499年),襄阳,雍州刺史府。
萧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眉头微蹙。萧衍自报家门时,他心中是疑虑的——潇氏一族被贬多年,如今突然冒出个“萧衍”,自称是萧道成族弟之后,未免太过蹊跷。
“你说你是萧氏宗亲,可有凭证?”萧懿的声音低沉,带着武将特有的威严。他麾下猛将如云,并不缺一个看似文弱的“宗亲”。
萧衍从容取出一枚褪色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萧”字。“这是祖父临终前交予家父的信物,说是当年与先帝(萧道成)一同从军时所佩。”他顿了顿,目光坦荡,“刺史若不信,可查族谱。潇氏本为萧氏,因罪改姓,宗卷中应有记载。”
站在一旁的林夏适时开口:“刺史大人,如今东昏侯宠信奸佞,屠戮忠良,连宗室亦不能免。萧衍公子避祸襄阳,实为求一安身立命之所,更欲为刺史效力,共扶社稷。”
萧懿盯着玉佩,又看了看萧衍沉稳的神情,心中已有几分动摇。他与东昏侯的矛盾早已激化,正需招揽人才。萧衍既是萧氏,又有林夏这般谋士辅佐,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也罢。”萧懿挥手,“你且留下,先在军中任主薄,熟悉军务吧。”
萧衍在襄阳的日子,并不轻松。军中将领多是行伍出身,看不起这个“空降”的文弱主薄,时常寻衅滋事。一次,部将吕僧珍故意在演武场刁难:“听说萧主薄颇有才学,不知能否舞刀?”
萧衍并未动怒,接过吕僧珍递来的长刀,沉声道:“舞刀不敢当,略懂防身之术罢了。”他曾随父学过武艺,虽不精,却也稳健。只见他长刀出鞘,招式虽不华丽,却招招扎实,隐隐有章法。吕僧珍看得一愣,暗赞其沉稳。
林夏则在暗中为萧衍铺路。他利用自己太学博士的旧识,搜集襄阳的风土人情、山川险要,整理成册交给萧衍;又时常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