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俩多日不见,就找了路边的茶摊,点了一壶大叶茶,边喝边说起近况。
自周既白被抓走,杨夫子就来了镇江府,找同窗好友们帮忙。
杨夫子虽未入官场,当年也是有几名至交的。
虽官都不大,到底也是官场上,得到消息比寻常人总要多些。
这番打探之下,对倒是将事情的始末了解了个透彻。
进京赶考的举子们,都会去拜访京中官员,献上自己的文章,以期能获得赏识。
拜访同乡在京高官更是常见之事。
周荣入京时,就与一同赴考的考生去拜访了出身东阳府的左春坊大学士曾庆。
太子被废,负责辅助太子的詹事府官员们被牵连,曾庆更是当众为太子叫屈,自是触怒圣颜,将这些人尽数罢黜。
而周荣受同乡落榜考生于兴为举报与曾庆来往密切,被牵连一同入狱。
杨夫子满脸苦色:“若无人举报,茂之并不会被牵扯进去。这些日子我已拜访了不少昔日故交,皆是无能为力。”
废太子被诛,家眷尽数被流放。
就连那些朝中大员,凡是被牵扯其中的,被杀也不在少数,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新晋进士?
杨夫子有心斡旋搭救,均被告知莫要牵扯进去,否则自身难保。
陈砚的心一直往下落,仿佛进了无尽深渊,迟迟落不了地。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封建王朝的残酷,只是一个无心拜访,竟就能引来杀身之祸。
“那于兴为可曾拜访过曾庆?”
杨夫子摇摇头:“并未。”
一股怒气从陈砚的心口流窜向全身。
别人都去拜访了,独独那叫于兴为的没去拜访。
真巧。
“同乡可有其他赴考的考生被举报?”
陈砚追问。
杨夫子难得的脸上露出一抹怒气:“只茂之一人,听闻于兴为记恨茂之考中后羞辱于他,他才报复。”
陈砚冷笑,果然。
一切是那般顺理成章,杀人于无形。
若说别人中进士后得意忘形,借机羞辱同乡落地考生他还信,周荣从来都是谦逊之人,好端端如何会羞辱一名落第举子?
即便周荣真羞辱过于兴为,那也是两人关系极差,又或是于兴为率先挑衅。
关系如此差,为何于兴为能知道周荣去拜访了曾庆?
背后若是没高家的手笔,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茂之此关怕是难过了。”
杨夫子神情落寞。
本以为至交高中,能大展宏图,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
陈砚死死扣住茶碗,心中满是不忿,还有对自己无力的不甘。
在老百姓眼中,进士已是了不得的庞然大物,可在当权者面前,不过一只随意就可捏死的蝼蚁。
周荣又如何能知道有废太子一事?
他不过是按照读书人的惯例,去拜访一位满腹文采的五品官员罢了,竟就被牵连至此。
周荣在朝中毫无根基,谁又会为救他而冒触怒龙颜的险?
再加之高家从中作梗,周荣如何能有好下场?
师生俩均是想到这一层,对坐不语。
陈砚道:“夫子还是别忙活了,您那些故交也帮不上忙,莫要白白欠下人情。”
杨夫子眼皮跳了下,终究还是道;“为师故交中已有高居五品之官员。”
这倒是让陈砚吃了一惊:“夫子竟有如此高官好友?”
目光便不自觉落在夫子磨得破损的袖子。
杨夫子穿着宽袖长袍,因长年写字,袖边磨损极严重。
读书人的袖子总会磨破,在家中穿穿不打紧,既要拜访好友,定是穿上最好的衣衫。
陈砚便多了几分为人学生的愧疚:“待此间事了,学生给夫子做几身得体衣衫。”
杨夫子却豁达道:“我与他们相交于微末之时,虽境遇不同,到底有些真情在,并不需在意这些。”
杨夫子又道:“同窗之情是极可贵的,你也需结交几位好友,往后可相互扶持。”
当初入府学,杨夫子就将此间道理给陈砚和周既白说过,如今有感而发,免不了再多提点一句。
陈砚道:“夫子与同窗之情甚是让学生动容,不过此事上,他们便是有心相帮也是无力,不必为难他们,学生已有盘算。”
杨夫子将信将疑:“连五品官员都无能为力,你一小小秀才又能如何?”
“夫子可知,蜉蝣亦可撼大树?”
陈砚瞥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道:“夫子还是早些回家歇着吧,此事交给学生便是。”
杨夫子一惊,赶忙道:“既白已出事,你千万要保全自己,切莫牵扯其中!”
他这个学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若真放手让其去干,怕是连天都能捅破。
陈砚笑道:“学生与周荣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