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那次被逼退后,短暂的消停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刁难变得更加琐碎阴毒:清晨打来的井水浑浊不堪,明显被人投了泥沙;晾晒的衣物总是不翼而飞,或在夜里被恶意泼上脏污;连小梅偷偷送来的半个冷馒头,有时也会被巡查的婆子“无意”撞落,踩进泥里。她们像一群耐心的鬣狗,不急于致命一击,只是不断撕咬,用无休止的骚扰和剥夺,消耗着猎物的每一分意志和体力。
身体的虚弱是凌薇最大的桎梏。体能恢复训练和《养气诀》的修炼,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每一步都艰难万分,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丹田处那丝气感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在经脉中游走时带来的缓解,杯水车薪。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她的胃袋,带来阵阵痉挛的疼痛和眩晕。更糟糕的是,脚底被碎陶片划破的伤口,在潮湿肮脏的环境和营养不良下,非但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开始红肿、发热,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她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用省下来的清水勉强清洗后紧紧包扎,但低烧的苗头已然出现,额头时不时传来滚烫的触感。
必须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疯狂的藤蔓,在她心中疯长,缠绕勒紧。困守孤岛,只有死路一条!她需要新鲜的空气,需要干净的药物(至少是能消炎的草药),更需要了解这方陌生的世界,寻找任何可能的生路和反击的契机。她需要一个窗口,一个能让她暂时逃离这座华丽坟墓的缝隙。
机会终于来了,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讽刺意味——凌雪的正式认亲宴。
侯府上下为了这场迟来的“真凰归巢”盛宴,提前数日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和喧嚣。各色珍稀食材流水般运入大厨房,库房里积年的绫罗绸缎被翻找出来,匠人们日夜赶工修缮装饰庭院,仆役们脚步匆匆穿梭如织,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奢华浮躁的甜腻香气。
听雨轩,这座被遗忘的孤岛,反而因此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所有眼睛都聚焦在即将成为主角的凌雪和操办盛宴的柳氏身上,连平日里在附近晃荡、负责“看管”她的粗使婆子,也被临时抽调去前院帮忙。看守的空隙,前所未有地扩大了。
就是现在!
凌薇强忍着脚底的剧痛和阵阵袭来的眩晕,迅速行动起来。她翻找出箱笼里仅存的几件半旧衣裙,选了一件颜色最黯淡、样式最普通的青灰色窄袖袄裙。她用冷井水狠狠拍打脸颊,试图压下那恼人的低烧带来的红晕。接着,她拆散了原本属于侯府大小姐的繁复发髻,只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将长发在脑后紧紧挽成一个最不起眼的圆髻,额前碎发随意垂下,遮住过于精致却苍白的眉眼。最后,她抓起一小把院墙根下混合着尘土的、半干的污泥,毫不犹豫地抹在脸颊、脖颈和双手裸露的皮肤上。污泥粗糙的颗粒感混合着土腥气,瞬间掩盖了肌肤本来的光泽,也模糊了过于清晰的轮廓。镜中(那是一块模糊的铜片)倒映出的,不再是那个苍白羸弱的侯府小姐,而是一个面色蜡黄、风尘仆仆、为生计奔波的底层小丫鬟。
她将贴身藏着的青玉佩和那本破烂的《养气诀》用一块油布仔细包好,藏在最贴身的暗袋里。又揣上仅剩的几枚铜钱——那是苏姨娘旧物里最后的遗存。目光扫过墙角那个封着毒蛇的破陶罐,犹豫了一瞬,最终放弃。太显眼,也太危险。
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熟悉的滞涩感。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伏在门后,侧耳倾听了足足一刻钟。确认院外小径无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时,她猛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闪身而出,动作迅捷如猫,迅速融入听雨轩后墙根那片半人高的荒草之中。
脚底的伤口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低烧让视野边缘有些模糊晃动。但她凭借着特警的方位感和对侯府地图的反复记忆(来自原主零散的记忆碎片和这些日子的观察),在荒废的花园、仆役通行的狭窄夹道、堆满杂物的库房死角间快速穿行。她的心跳得极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这具身体不堪负荷的虚弱带来的悸动。
终于,一片相对低矮、墙头长满苔藓和瓦松的院墙出现在眼前。墙外,隐约传来市井的嘈杂人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这里是侯府最偏僻的西北角,紧邻着府外一条堆满杂物的后巷。
没有梯子,没有垫脚石。凌薇咬紧牙关,忍着脚底撕裂般的剧痛,尝试了几次跳跃攀爬,都因力量不足而失败。汗水混合着脸上的污泥流下,带来刺痒的感觉。眩晕感更重了。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目光扫过角落一堆废弃的破瓦罐。
有了!
她费力地将几个大小不一的破瓦罐拖拽过来,摇摇晃晃地垒起一个勉强能踩踏的“台阶”。深吸一口气,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量和意志,她踩了上去!瓦罐在脚下发出不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