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尚书的面色渐渐变得灰败。
他缓缓抬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落回膝上。
案几上的茶已经完全冷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清儿"宁尚书的声音有些沙哑:“爹爹……对不起你"
"父亲对不起的又何止是我一人,最对不起的也不会是我。"宁清洛打断了他,抬手将那支银簪重新理了理:“清洛明日就去找绣娘量嫁衣尺寸。"她的语气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倒像是在说今日的晚膳要添什么菜色:“已经快过年了,时间没那么宽裕,提早一点准备总是好的。"
宁尚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能接受那是最好不过,爹爹还担心太过仓促,你心中别扭呢"
“父亲不是一直盼着这日吗?"宁清洛忽而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如三月春光,却让人觉得莫名发冷:“我早就想通了,原本是很在高门大户,就有许多不可为,我不会不可为而为之,况且父亲为我选的这条路已经很好了,至少对我来说似的,我并不排斥,甚至是欢喜的。"她的指尖停在银簪上镶嵌的珍珠上:“况且宁府需要一个继承广平军的人,朝廷需要一个掌控广平军的棋子。"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而您,需要一个听话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宁尚书的心脏。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朝宁清洛走去,却在看到她平静的眼神时停下了脚步。
宁清洛回到了小几旁边。
一室寂静中,只有棋子散落的声音偶尔响起。
宁清洛弯腰拾起脚边的一枚白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细腻的纹路,突然将它高高抛起。
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稳稳落入棋罐,发出"咚"的一声回响。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后,终归平静。
书房内弥漫着凝滞的沉默。
宁尚书深深叹息一声,那叹息沉甸甸地从胸腔里挤出来,像是一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滚落。
他的目光追随着女儿纤细的手指……
宁清洛正缓慢而固执地捡拾着散落在地的棋子。
她的指尖泛着微微的粉,在触到冰凉的棋子时会不自觉地轻颤,却又很快稳住动作,将棋子一颗颗拾起、丢入棋罐。
黑玛瑙与白玉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宁尚书张了好几次嘴,又都颓然合上。
他看着女儿伏低的背影,那支银簪垂下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偶尔折射一抹烛光,晃得他眼睛发疼。
他抬手想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宁清洛将最后一枚滚到角落里棋子拾起,指腹轻轻擦去上面沾着的灰。
她直起身时,裙裾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父亲已经告诉我您想说的事情。"宁清洛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冻结的湖面:“父亲已经告诉我您要提的现在的事情事实很么事情,您怎么不问我,我要提的现在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了?"
宁尚书一怔,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窗外一阵风过,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襟,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烛火"噼啪"一声,在宁尚书的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我说完了,该你说了。"话音未落,他就后悔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可又不知该如何补救,只能尴尬地搓了搓膝盖。
宁清洛闻言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缓步走向案几,脚步轻得像是踩在云上,纤长的手指抚过案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宁清洛站在宁尚书三步之外,青丝垂落,衬着素白的裙裾,宛如一幅水墨画里勾勒出的冷清孤影。
她的手指轻轻拢在袖中,指尖微微发凉,目光平静,却在寂静里浸着锋芒。
“父亲,紫檀院里后院的小厮,可是您安排过去的?”宁清洛偏过头,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我记得其中有个叫刘安的,手脚麻利,做事细致。”
宁尚书的指尖微微一颤,面色变了又变。
他正端着一盏茶,茶面浮着几片新叶,清香袅袅。
听闻此言,宁尚书手指下意识收紧,茶盏微倾,烫湿了袖口,却浑然